一进染坊, 左右两侧皆是看不头的晒布场,五彩的布匹帷帐般高挂,几个着粗布衣裳的伙计正在木架下看着, 他们百无聊赖靠在一处,看戚浔进来,有看她一眼便作罢,也有的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
正前方是染布作坊,口有几个伙计在将运来的布匹装箱, 戚浔打眼一扫看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她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道往前, 又脚下方向一转, 往西边的晒布场走。
名锦染坊除了做布匹意, 亦有自家绣楼和绣娘, 专做繁复华贵的戏服与吉服, 戚浔从晒布场中间穿过, 要走数十丈,才能染坊另一头的绣楼。
戚浔学着柳凝香和玉娘的步态,走的并不快,再加上斗篷掩映和昏暗下来的光线, 远看上去,身影的确与柳凝香一模一样。
晒布场阔达, 戚浔走在小道之上, 知道安排在此处的巡防营之会盯紧她, 而昨日来染坊踩点之时傅玦提过,凶手若要进染坊行凶,这晒布场便是最好的下手之地,因染坊东西两侧各有一处不设看守的侧, 傍晚时分染匠和小工们归家,再加上来此订货取货的商户,来来往往之间,很容易被凶手钻空子。
天际最后一抹晚霞被云霾遮住,天光骤然昏暗了几分,眼看着夜幕将至,戚浔只担心他们等的凶手没来,她独自一走在晒布场中,片片的布幔挡在眼前,视线受阻的『逼』仄感令她心底涌起不安,倘若凶手藏在布幔之间,的确难以发觉。
一颗心高高提着,可眼看着绣楼已近在眼前,仍是安然无,戚浔踌躇着要不要走绣楼里去,就在这时,内数道身影,当首便是傅玦和江默站在其中。
戚浔加快脚步走入楼内,“王爷,江校尉——”
傅玦早已知道戚浔哪般装扮,江默却是初见,他眼底闪过讶『色』,又无声的打量了戚浔几瞬,戚浔招呼完,下意识回望来路,只见晒布场内一切如常。
傅玦道:“不要急,他不可能跟着你进染坊,再等等。”
前日刘元急冲冲柳凝香跟前,却是因巷子四处可逃,如今染坊虽可自入,却底是私之地,刘元便是藏在何处看柳凝香进了染坊,也必定不敢张旗鼓的跟着,最可能的,便是天『色』昏黑之后溜进来见机行凶。
“卑职要去吗?”戚浔又问。
傅玦摇头,“不必,几处都有我们的,无论他从何处进来,都会被捉拿住,便是□□而入,想要来找你,也逃不过家的眼睛。”
戚浔松一口气,将兜帽彻底摘了下来,这斗篷虽是轻薄,可底是夏日,久戴颇为闷热,她不放心的朝外看,身侧傅玦却在看她,『露』云鬓钗环,她神容更显妩媚端华,想她平日里的素净简朴,傅玦眉眼微沉。
江默站在最后,将傅玦神『色』尽数看在了眼底。
天『色』渐黑,夜幕将至,可外头始终没有动静,戚浔忍不住在口徘徊,“莫非刘元没来?还是他不敢跟进来?”
江默道:“我们在染坊四周都布置了手,无来报,便是没有可疑之。”
傅玦拧眉,“柳凝香平日里极外,前次若非为了康槐安,她不可能离开戏楼,天刘元既然都去了,今日他没道理不。”
江默便道:“会否是我们留的太多了?”
傅玦朝林巍招手,吩咐他,“去看看几处口可有异常。”
林巍奉命而去,此时夜幕初临,外头晒布场内更好藏,林巍绕着染坊走了一圈,回来禀告道:“几道都没什么异常,正方向在货,几个商户的伙计带了两辆马车来,马上就要拉完了,东西侧此前去几个染匠,适才属下过来的时候,看几个伙计要离开。”
傅玦沉声道:“柳凝香是被衙的送回去的,刘元不可能发。”
戚浔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莫非是刘元发我不像了?”
傅玦看着她摇头,“你坐马车过来,能被看见也不过上马车下马车片刻,刘元虽对柳凝香十分熟悉,当不至如此眼利,唯一的可能,是我们这几日入戏楼,他多半知道,前日惊吓了柳凝香之后,如今不敢再来。”
天已经黑了,绣楼内点了两盏昏灯,而此时距离戚浔进染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如果刘元再不,按照原的计划,今日的安排便此为止了。
就在众等着傅玦拿意之时,外面晒布场中忽喧哗嘈杂之声,众神『色』一振,只以为刘元了,可这时,一个巡防营的差吏快步跑绣楼之前,“王爷,,了,一个染坊的伙计忽然倒地不起了,像是得了急病。”
傅玦眉头一皱,“王去看看。”
傅玦抬步便走,戚浔正要跟上,傅玦回头看她,“你留在此处。”
戚浔便不,江默略一犹豫,也留了下来。
傅玦带着快步走晒布场内,果真看一个染坊伙计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他痛苦的捂着肚子,唇边有些许呕吐之物,一旁有喊他名字,可他却难应声,傅玦很快道:“这不是急病,是中毒,去个请夫来,你们将他抬去绣楼。”
一个伙计跑染坊请夫,其他将倒地之抬了起来,不多时,听见消息的染坊管也跑了过来,待进了绣楼,傅玦招呼戚浔,“你来看看,像是中毒。”
戚浔快步上前,挽了袖子为此探看,很快,她拧眉道:“像是□□中毒之状,中毒不轻,得帮他吐来——”
中毒,好端端的怎会中毒?
衙众皆是神『色』微变,染坊之更是面『露』恐惧,林巍上前将中毒的伙计面朝下翻过来,又帮他抠喉,几番折腾,伙计“哇”的一声吐了一堆污物。
戚浔又道:“去倒温水来,多倒些。”
管的慌忙去倒水,不多时提了两只粗瓷茶壶过来,又一起给伙计灌下,喝饱了水,又催吐,如此吐了三次,折腾的伙计面无『色』,其他也跟着累的满头汗。
戚浔冷静的道:“命应当捡回来了,只是这毒物毒『性』,很可能会令他内伤脏腑,留下遗症,等他缓一缓,继续喂他温开水,淡盐水也可,今夜多吐几次,直吐之物如水一般,稍后夫来了,开些温补的『药』便可。”
管的既担心伙计中毒,又怕扰了衙差吃挂落,自然连声应下,又叫几个随从将抬进绣楼的厢房,傅玦开口将他叫住,“他下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管的道:“下午我们吃喝都一样,就是染坊厨房做的粗茶淡饭,并没有什么古怪的。”
傅玦转眸看向屋外,夜空漆黑,时辰不早,刘元没有,染坊的伙计却中了毒,这时,江默上前道:“难道是刘元下的手?”
刘元丧心病狂,想他残害康槐安的手段,傅玦不排除他下毒害的可能,是下令道:“带路,去你们厨房看看。”
管的忙应声,戚浔这时眼巴巴望着傅玦,傅玦便道:“你跟我来。”
染坊的随从留下照顾中毒的伙计,其他都跟着一起往染坊厨房走去,厨房就设在作坊的后院之中,一行从作坊中庭经过,直奔后院,管指着几间厨房,“我们吃的都是厨房做的,谁也没有例外的,中毒的叫程五,今日也没从家里带饭。”
这后院靠近染坊后墙的方向,傅玦带着戚浔进厨房查看一圈,却未发任何异常,两个厨娘吓得不轻,着脸的不知发了何。
管的喝问道:“怎么回,程五吃了饭菜,竟然中了毒,还是□□剧毒,莫非是你们谁?”
两个厨娘面『色』变,她们早已将厨房打理干净,此刻都要准备归家了,其中一走碗柜前,将下午剩余的饭食拿了来,“天地良心,我们二在此处干了这样久,又怎么会下毒害呢,你们不信,下午的饭我们也吃了,我在再吃给你们看。”
厨娘拿了双筷子要吃冷饭,戚浔连忙制止,“别动,不一定是你下的毒,你莫要自己试,若饭食当真有毒,便害了自己。”
戚浔朝自己发髻上『摸』了『摸』,拔下一根纯银的簪子来,“□□之毒能用银子试来。”她上前用银簪试毒,片刻后摇头,“毒物不在饭食之中。”
傅玦下令:“去后面看看。”
林巍带往后檐沟去,没多时回来道:“王爷,看了,后面没有脚印,也没有□□的痕迹,不过这后面有一道后通向外头后巷,卑职看了,后巷什么都没有。”
“这不落锁?”傅玦问。
管道:“日里不落锁的。”
傅玦又问厨娘,“下午你们一直在厨房,不曾离开过?”
两个厨娘对视一瞬,“我们去后面水井里打过水……”
水?戚浔思绪一转,看向屋内两只水桶,她上前再度用银簪试毒,很快惊道:“王爷,是水里有毒,两只水桶里都有毒——”
管吓了一跳,“这是谁下的毒?”
两个厨娘也慌了神,“他们一开始陆续进来吃饭,后来需要洗碗了,我们便去后面打水,回来的时候,程五……我想起来了,程五说他口渴,可前面茶壶没水了,便来舀了一碗凉水喝,因此才中了毒,就在两盏茶的时辰之前。”
傅玦问:“打水的时候可遇了?”
一个厨娘点头,“遇了,遇了好几个,井边有打水的有浣洗衣裳的,有不……”
“可见过一个瘦高男子?”
二沉思片刻,一个厨娘不确定的道:“好像……见过,当时在场的,的确有个瘦高个的男,看着三十上下,长相普通,瞧着眼。”
这般一说,所有都沉了脸,两盏茶的功夫之前,时候戚浔已经进了染坊,难怪久等刘元没进来,原来他根没打算进染坊,而是直接选择给染坊内的下毒!
江默忍不住道:“王爷,莫非刘元洞悉了我们的计策?想以此报复我们,还迁怒了染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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