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过来传话,宫明月已入密室闭关,重樱交由她们二人照顾。『露』、谷雨不敢怠慢,依旧守在前。
后半夜,夜『色』愈浓,明月被乌云掩去,黑暗吞噬着整座国师府。
重樱的屋内添了新烛火,侍特意将烛火调暗了些,打着呵欠离开。
屋合上的瞬间,宫明月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屏风的影子被烛光拉长,映照在宫明月的身上,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双目沉沉地盯着床上的重樱。
身上沾血的青衣已经换了下来,这次他着了件雪的缎子,衣摆的下方,是笔直修长的双腿。
重樱睡得十分香甜。她睡觉不规矩,拿脚踢开了被子,自己滚到了床沿。
宫明月走到床畔坐下,替重樱掖了掖被子,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
从崖下回来后,他强行化出双腿,渡过发情期。不料今夜重樱什么都没做,他竟轻易被她勾得化出了蛇尾。
崖下化出蛇尾,是生理所迫,情难自禁际,他抱住重樱,稍稍纾解,却也植下邪念,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是他的徒弟,他便克制了这念头。越是压制,越是如疯长的野草,盘踞他的心头,吞噬他的理智。
他像是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她在上的师尊,宠她护她;一半屈从自己的欲念,在阴影里窥伺着她的身体。它们在他的身体里互相撕扯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种念头更强烈些。
既起了念头,不可不顾。
他生来拥有强大的力量,风云变幻,不过是覆掌的功夫。
夺与不夺,全取决于他一念间。
明知亲自取蛊会引火烧身,依旧不肯假手于人,重樱容不得闪失是,试探自己正的念想也是。
这次化尾,给了他确切的答案。
宫明月望着熟睡中的重樱,眼底的克制尽数崩塌碎裂,取而代的,是占有和放纵。
蛇的禁欲是假,纵欲才是。
被蛇盯上的猎物,只能属于蛇。
***
重樱是被渴醒的。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底是素的帘子。她不是第一回在这张床上醒来,一眼就认出,这是宫明月的床。
这张床的主人此刻就靠坐在床畔,双目阖起,头颅微垂。衣胜雪,发黑如墨,烛影摇红间,勾勒出一幅极好的画面。
宫明月平日里大多着红衣,鲜少穿素衣,这是重樱第二次见他穿衣。
别人穿衣是温润如玉,偏偏他穿出一种张狂的气质,即便是阖起双眸,重樱也能预想得到,这双眼睛睁开会透出怎样的凌厉。
她偷偷『摸』『摸』瞧了他两眼,砸吧着嘴,徐徐环顾四周,在他的身侧的床头木柜上,找到了一碗茶。
重樱咽着口水,支撑着身体起来,手臂越过宫明月,悄悄去够那杯茶。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她浑身绵软,没有力气,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不由得大汗淋漓。
在她的手指够到茶盏的瞬间,一只手先她一步取走了茶盏。
重樱心口憋着的一口气泻尽,浑身力气被抽了个干净,吧唧一下,摔了宫明月的怀里。
宫明月不知何已睁开双目,眸子黑漆漆的,左手托着她的身体,右手托盏,轻声斥责:“刚醒来就『乱』动,是胡来。”
“我渴。”重樱望着他手里的那杯茶,不断地吞着口水。
“过了今夜才能饮水。”
“我的渴,师父,难受。”重樱可怜巴巴地『舔』着干裂的唇角。不给水喝,什么变态的规矩,她现在就像一块干裂的土地,急需甘霖的浇灌。
“乖,忍一忍,再过两个辰,我让小石头给你沏最香的茶。”宫明月低声哄着,指尖探入盏中,沾了水珠,均匀地抹在重樱的唇瓣上。
重樱迫不及待地舌头『舔』着水珠,直到将苍干裂的唇,『舔』得泛出红润的水泽。
宫明月盯着她的双唇,眸『色』深了深。
重樱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回过神来,撞他的眼底,不由得头皮一炸,像只小鹌鹑,缩回被子里。
缓解了那股折磨人的干渴,重樱终于记起正,藏在被子里的手抚上心口,稍微了力道,按下去的瞬间,钻心的疼痛并未如想象般到来。
重樱诧异地垂下脑袋,埋被子里,揭开自己的衣裳,往下望了望。
她衣裳穿的少,什么都藏不住,原本应该横亘着伤口的心口,一伤疤都没有。
她昏睡前听得清清楚楚,要想取出蛊虫,无哪种法子,都是要在心口划一刀的。
伤口不可能半夜间就长好。
重樱纠结了,从被子里钻出来,抬眸望向床畔的宫明月:“师父,我体内的蛊可是取出了?”
宫明月颔首:“身体不舒服?”
重樱摇头,神『色』变得古怪。假如蛊是宫七取的,宫七的医术的确称得上明,但毕竟不是的神医,能让伤口在一朝一夕间愈合。
重樱揪住衣襟,心脏跟着揪紧,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宫明月,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师父,我的蛊可是、可是七师姐取的?”
“你这蛊十分棘手,是师父亲自取的。”宫明月眨了眨眼睛,挑起重樱的一缕发,半开玩笑地说。
那厢,重樱脸『色』迅速了下去,双目僵直,呆愣片刻,伏在床边,张口喷出一口血。
这口血直将宫明月喷得笑容僵在唇角。
重樱心头大『乱』,惊慌不已,手指抠着身下的床单,双目瞪得又大又圆,犹不甘心地说道:“师父定是开玩笑的……师父莫要开玩笑了,樱樱、樱樱经不得这样大的玩笑。”
“师父当然是开玩笑的。”宫明月回神,顺着重樱的话说了下去,“樱樱说得对,樱樱是大姑娘了。”
这句话让重樱惨的脸『色』稍缓。
宫明月扶着她躺回床上,卷起袖摆,擦着她唇边的血痕。另一只手顺势搭上她的脉。
元气大伤,急火攻心。
是气『性』大,随便一句话,都能气得吐血,这样虚弱的身子,再吐口血,连命都要没了。
宫明月那股狠劲,再次在重樱面前败下阵来。重樱的这口血,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他浇得清醒了过来。
枝头的果子尚显青涩,若是强行摘取,只会酸涩苦口,徒留遗憾。他怎能贪图一欲,在果子未成熟前,将其摧毁。
他的小徒弟毕竟稚嫩了些,守着凡人的规则长大,将那伦理纲常奉为至理。
在她的心目中,他是师尊,她是徒弟,他们间,不止男有别,还有尊卑有序,强硬打破她的规则,与摧毁她无异。
杀鸡取卵,焚琴煮鹤,他向来是不屑做的。
既已决定下口,不妨再等一等。
反正来日方长。
就是头疼了些,偏偏人族那些长幼尊卑,伦理纲常,还都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宫明月按了按眉心,生出些许悔意。他一只妖,教人族徒弟,什么不好教,怎么把人族最令人讨厌的那套规矩教给她了。
是悔不当初。谁又料到今日,硌到牙的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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