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草门庭");
入里之后,
荀柔先送小侄子归家。
仆从拿来艾草点燃给他们前前后后熏一遍。
大兄荀悦披着氅衣在屋廊下迎接,向荀柔关切道,“今日可还顺利?怎么这样晚?阿贤今日实该驾车送你。”
荀颢乖乖领训,
“大人说的是,我思虑不周。”
“大兄对阿贤太严厉啦,”荀柔抗议道,
“他还小呢。”
荀悦微微一笑,“谁让你总对这些不经心,总得有个人细心些。”
声东击西,他哥套路真是太深了。
“大兄别再训斥我了,
方才在里外碰见十一兄,已经被他训一顿,一事不烦二主,也不该受二训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荀悦失笑摇头,“知道你赶着回家,我也不啰嗦了。近来你常往外跑,学问恐怕有所生疏,明日你来我家,
我正与文若同参《春秋》,
你也过来一道学习。”
“明、明天我要去别庄看看。”荀柔垂死挣扎。
为了临水便利,荀家新建的别庄在潠水边,
造纸等工事都放在别庄里,自高阳里来去需半日光景。
“明日典君回高阳里来,
”荀悦早有准备,“别庄事务,你直接问他就可以。”
连年灾荒,
如典韦这样桶级饭量,自然就挨不住,大概是听闻荀家这几年的名声,拖家带口前来投奔,正好荀氏别庄孤悬在外,需要守备,便请他在别庄坐镇。
具体事务,自然有荀氏族人来干,他主要就是保护别庄安全。
不过荀柔本来也不参与管理,只需问问大概情况,典韦就足够了。
荀柔还要推脱,荀悦又恰到好处开口,“此事我已同叔父说,叔父已经同意了,叔父道,他自己总忍不下心肠管教你,如今正好,都交给我——最近这段日子,若非有不得了的事,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老实念书。”
话都被堵住,荀柔只能垂头丧气一揖,“是,小弟明白。”
“明日卯...”对上堂弟祈求的眼神,荀悦还是心软了一些,“辰时二刻过来罢。”
辰时二刻就是七点半,那他七点以前就得起床,懒觉就睡不成。
“阿叔,明日一早,我就去叫你,定不会让你迟到。”荀颢愉快的安慰他。
“...叔真是谢谢你。”
领取了学习任务,荀柔扯着马,步履沉重的走出荀悦家门,转过弯,远远见到自家门前,一点暖融融的灯火。
他心里一跳,加快步子,果然看到荀采站在门口等他。
荀采一身青衫绿裙,提着一盏风灯,站在自家门外,灯火微摇,照出如菡萏出水般清丽的容颜,如漆的眼眸探望着前方,染着担忧的神色。
“阿姊。”荀柔快步上前,离姐姐三步远一下顿住。
“这么晚!”一看见他,担忧瞬间就被怒意代替。
眼看那对细柳长眉就要竖起,荀柔连忙道,“阿姊,我好饿啊,还有饭没有?”
“还知道晚了没饭吃?”
“还有踏雪也饿了,”荀柔赶紧又道,“家里还有吃的吧。”
“进来吧,”荀采无奈的瞪他一眼,转身进门,“烧好的水都要凉了,你先去洗,再到正堂来吃饭,大人等着你呢——出去用过的衣服都在哪?”
“我可以自己洗的。”总是麻烦姐姐,就不太好意思。
“行了,”荀采也没上前,“什么时候让你自己洗过?你自己定的许多规矩,能记得住吗?你自己洗,我怕你得洗到天亮去——都在这里面吗?”
她从马上拎下医箱。
没...没法反驳。
“...是,多谢阿姊。”
洗过澡,换过衣裳,荀柔也懒得再穿袜子,哦,这会儿该叫足衣,他也懒得再穿足衣,着了木屐就来到前堂。
今夜星月暗淡,堂中也不甚明亮,父亲靠着一盏幽暗的油灯,握着竹简在看,好像根本没注意他进来,等他堂下拜见,这才抬起头来,语气平和道,“回来啦。”
“是。”荀柔低头再行礼,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被父亲带得很静,“让父亲担忧,是儿之过。”
“谁说我在等你,”荀爽回他一句,接着又道,“我儿今日为何晚归?”
荀柔于是将今日在王家遇见的事告诉父亲。
知道太平道开始在颍川活动越发频繁,他心就提被起,只是在兄长和侄儿面前,不敢表现出来。
他不记得太平道黄巾起事具体时间,但还记得那句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明年就是甲子,但且不说他只是未冠童子,位卑言轻,说话不顶用,实际上,任何时代都不缺聪明人,朝堂之上,灵帝最敬重的老师杨赐,还有汉宗室刘陶等好几位重臣,都曾向天子表达过对太平道的警惕,甚至不止意见,杨赐还曾经上书献策,如何对其温和的风化,避免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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