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世的回忆(上)（1 / 1）

小白萋第一次来赫连家的时候，是一个百年难遇一次的寒冬。

她穿着妈妈留下的大衣，哆哆嗦嗦地站在赫连家的别墅前。

那件大衣是黑色的，不好看，也很长，磨损厉害的地方甚至还露出了棉絮。

但那是妈妈唯一留下的遗物，所以她很珍视。

赫连铮因为打赌打输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接这位“乡下来的妹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瘦不拉几的一个小女孩，穿着比她自己还长的大衣，大衣的颜色是那么古怪，印象中，赫连铮只在乞丐身上看见过这种衣服。

那时的风很大，她的大衣似乎破了，棉絮和雪混在一起，掩住了她的容貌。

多么滑稽又古怪的一个小女孩儿啊，赫连铮想。

还是她的歌儿更好，软软的，香香的。

这么一个邋遢的小女孩儿，怎么会是他妹妹呢？如果她欺负歌儿，该怎么办？

他不耐烦地把小白萋扔到厨房，一脸烦躁地去洗了个澡。那该死的大衣，沾了他一身毛！

赫连铮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小白萋应该是冻坏了，不知道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多久，见到他后迈着两只小短腿就跑了过来，口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哥哥。

他不知道有多讨厌那个长得丑还邋遢的小女孩儿，想都没想就把她推开了。

小白萋一个人手足无措地被留在厨房，来来往往地佣人都忙着各自的工作，没有人有精力顾她，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漂亮的眼睛带着渴求的目光，她好冷、好饿、好怕。

到晚上的时候，所有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几个打着哈欠的佣人才注意到小白萋。不耐烦地给她洗澡、换衣服。

那件大衣太破、太脏了，无论小白萋如何哀求她们都不肯留下，当小白萋哭着喊着扑向火里的时候，她们只以为这个女孩儿是疯了，简单地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后就关进了一间黑暗又潮湿的屋子。

少爷们讨厌的女孩儿，在这个家里，是不值得她们花费太多心思的。

她们真正应该讨好的，是赫连家的大小姐，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赫连云歌。

那晚小白萋的哭声实在太大了，惊动了别墅里的每一个人，所以从小白萋来赫连家的第一天，她就成了所有人讨厌的女孩儿。

那间屋子，也成了小白萋接下来整整十年的安身之所。

她只有在某个重要的日子才会被放出来，比如赫连云歌的生日。

她一直不知道生日具体是什么意思，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有过生日，而赫连云歌年年都会有。

她会穿着那种自己只有在睡梦中才见过的华丽的小裙子，带着金光闪闪的皇冠，跟所有人撒娇，那些平日里对她冷漠不屑的人，此时都会对她露出宠溺的笑。

小白萋其实不傻，她是个很聪慧的姑娘，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充当的角色，无非就是赫连云歌的陪衬品而已。

赫连云歌不喜欢她，那些名义上的哥哥们也不喜欢她，她的地位，连赫连家的佣人都不如。佣人最起码能吃饱穿暖，而她在赫连家的十年，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中秋那天，因为惹了赫连云歌生气，赫连城罚她三天不许吃饭，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愣愣地看着夜空中的月亮，情不自禁地按着胃咽了口唾沫，觉得它像一块烤好的月饼，忍不住想扑过去咬一口。

胃里一阵阵绞痛，小白萋抽了抽鼻子，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赫连云歌为什么要生气呢，大哥又为什么要罚她呢。

她记得，哥哥们从来都不准赫连云歌因为减肥而不吃饭，他们说，不吃饭会长不高，可是她长得也不高呀，在同龄人里，还算是矮小的。

小白萋突然很想念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也吃不饱，但母亲不会让她饿的这么难受，虽然母亲生气了，也会骂她，也会打她，但最严重的时候只是打几下手心，不会像现在这样，动辄把她捆起来，狠狠地抽上几十鞭子。

在那几个“哥哥”眼里，打在她身上的鞭子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数字，赫连云歌一次毫无道理的告状，他们嘴巴一动，轻飘飘地就是几十上百的鞭子。他们不知道这些鞭子抽到她身上，轻而易举就能让她脱层皮。

最开始的时候，小白萋很怕黑，天一黑她就缩到角落里，闭上眼睛，祈求自己能快点睡去。

后来，她已经习惯睁着眼睛强撑着不睡，因为闭上眼睛就是无休止的噩梦，噩梦的内容大多是有人拿着鞭子抽她，她哭着喊着醒来，运气不好还会被佣人揪出去再打一顿。

最惨的一次，赫连云歌在她面前摔倒了，滚下了楼梯，这次，她被罚了两百鞭子，还不准上药、不准吃饭。

她又疼又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伤口已经溃烂流脓，但因为赫连城的吩咐，没有人敢给她上药。

在赫连家的十年，她全部的衣服就是刚来时换上的那件，还是一个好心的年长佣人给她的。

那件衣服因为反复的清洗已经很薄了，夏天还好，到了冬天，看赫连云歌穿上厚重保暖的棉衣，而她只能穿着这比纸还薄的旧衣服，祈祷着自己不要发烧。

因为如果发烧了，她连一床御寒的棉被都没有，晚上只能忽冷忽热地蜷缩在墙角，等着风寒自己慢慢退去。

她嘴唇干裂地喊着渴，也不会有人因为怜悯给她喂一口热汤。

虽然日子已经凄惨到了这种程度，白萋觉得，在赫连家最初的几年，和后来相比，还是幸福的。

把她彻底推入地狱的，缘于赫连云歌的失明。

白萋不明白，为什么赫连云歌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所有罪名推到她头上。那天，夕阳的残辉下，她跪在坑坑洼洼的大理石地面上，脸颊被人连续打了很多个耳光，高肿着连喝水都张不开嘴，满脸是血也得不到别人的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