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打算顺其自然,但心中还是有些许难以消解的不安。
眼下他最欠缺的是时间,灵魂适合这具身体需要一定时间,掌控脑子中浮现出来的某种功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身临此间,多少也要大致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这也需要时间。
就此刻而言,在他完全掌控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之前,他的战斗力远不及梦中那个叫井五郎的家伙的千分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无比迫切地需要去确认自己的身份,确认自己到底是谁,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来客,还是原本就生在这里,只不是做了一场关于另外世界的梦?
他究竟是地球上的一个失意者,还是某人的哥哥,还是一个流动的杂货贩子,还是晓,还是其他的什么他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了这个解决的办法。
于是,他走着走着,离开了军区,来到破败不堪的城区。
风中飘荡着煤渣的味道,哪怕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发明网罗天下资讯的智能手机,但行走在其中的人们仍然习惯性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与他人相互路过。
不敢直视他人的目光。
他在一个路边的小吃店找了个位置坐下,问店家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店家诚实地告诉他,最近物资匮乏,没什么好吃的,不过今天熬了鸡汤,你要不要来碗鸡汤?
他说,好,来一碗,如果有面的话,麻烦加一份面条,我想吃汤面。
店家说,好叻,你坐在这里稍等,我这就给你下个面。
哥哥点点头,拢着白大褂的长摆,坐在店家的长条凳上,眼睛失神地望着热锅上冒起的白烟,他喉咙翻滚,忽然间很想抽上一根烟,但摸摸口袋,却发现没有烟。
显然,他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抽烟这个习惯了。
于是,他又问老板,有没有烟,能给我来一根不?
老板在厨房里大喊说有。
没一会儿,面就做好了。
老板一派热情地把那碗喷着热气的鸡汤面端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坐在哥哥对面,摸出了一包烟,从盒子里抽出一根,递给他。
哥哥接过那根烟,叼着,老板再摸出一盒火柴,娴熟地将火柴擦亮,给他的烟点上,哥哥叼着烟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没有着急吃面,先是吞云吐雾地抽上了。
老板给他点完了烟,也摸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沾满油烟的墙壁上,上紧发条的挂钟咔擦咔擦地旋动着齿轮,距离饭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店里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冷清,除了他和这个身穿白大褂的少年,再没别人。
所以,他也闲得无事,只能闷头抽烟。
抽烟有害健康,这他们当然都知道。
但有很多时候,人的内心总是难免会伴随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无奈,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种无奈,只能妄想着寻求焦油和尼古丁这两位哥儿们的帮助。
想来,人都是渴望朋友的,假若没有朋友,就连呼吸都显得万分寂寞,就像在地上淤积多年的落叶,孤独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抽完烟,哥哥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然后,他拿起架在汤碗上的一双筷子——这个地方的人用的是筷子——夹起麦子色的面条,就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慢慢吃,不用着急,客人,小心烫到嘴了。”老板说。
“知道,是烫,我记得...鸡汤都是烫的。”哥哥忽然停下来筷子,神情呆滞,像是忘记了应该怎么用手去操纵这两根纤细的木棍。
与此同时,记忆中的画面在飞速倒退,他愣了一下,失去焦点的目光,仿佛能够看到身边所有的景象正在飞速地摧毁着,又在飞速地重建着,各种各样混乱无比的字句章节掺杂进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情绪,错综复杂地结合在一起,由此拧成一个个凌乱的死结...
哭泣的孩子被堵在不堪的过去里,走投无路地望着天花板上晃眼的电灯。
他一时间分不清,当是给那个快要死的女人递上鸡汤的人...
究竟是他,还是一个名字叫‘晓’的男孩。
这就像那个身穿白大褂的冷漠年轻人始终无法分清....究竟是灵魂在驾驭着大脑,还是大脑驾驭着灵魂...
画面重叠,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往昔,时间在缓慢地流逝,并没有因为谁的到来而停止,他依旧是坐在那张被电灯照射的木椅上,怔怔地望着咆哮的木门...
砰砰砰,砰砰砰...一下两下,一下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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