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她坐在桌上的样子,肆意妄为。
妄为到最后,妄的过了头。
陆染熬不住晕过去,还没满足的林有期只好抱人去洗澡。
陆染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刚睡醒的她大脑还没开始运作,在想起睡前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就动了下。
然后就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嗓子也干哑。
陆染感觉自己废了。
废掉的陆染坐在床上被林有期喂饭吃喂水喝,活像个大病刚醒的人。
吃过晚饭,陆染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他:“我知道你胸口的枪伤和左肩的疤痕是在边防的时候留下的,后背呢?”
林有期言简意赅:“刀划的。”
没说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划的。
陆染心疼地抿唇,抓住他搂着她脖子的胳膊,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之后手指就在他的胳膊上一下一下地轻点起来。
谁知,却意外注意到了他胳膊上有一条很细很浅的疤痕,颜色已经和周围的肤色基本无差,如果不凑得很近认真仔细地瞧,根本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陆染抓着他的胳膊,指着那块一点都不起眼的小伤疤,很在意地问他:“这儿呢?”
林有期低叹,“**擦的。”
陆染的眼眶登时泛红,没再说话。
她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用手指给他轻轻地抚,像在减少他的疼痛。
其实早就不疼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她觉得他疼。
每一次受伤时,他该有多疼。
陆染还记得他向她解释理由的那晚,亲口告诉她,在边防中弹差点死掉那次,他清楚地感受到元气在一点点地消散,可他连动都动不得,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等死。
陆染觉得胸闷难受。
她侧身环住林有期的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鲜活的心跳,紧紧地抱住他。
这晚,比白天还猛烈的暴风骤雨持续到半夜才消停结束。
满脸泪痕的陆染窝在林有期怀里扭脸就睡下,林有期给她洗了澡后把她抱进另一个房间,自己收拾残局。
隔天早上,陆染被林有期吻醒。
才四点钟。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很温柔地跟她说:“我回了,你好好休息。”
陆染皱眉,没有理他,往上拉了拉被子继续睡。
昏昏沉沉睡到中午,腰酸腿疼的她醒过来,林有期早就走了。
然后陆染发现,她感冒了。
这场感冒来的突然,却难以痊愈。
拖拖拉拉地将近一个月才勉强好起来。
.
又是一年雪季。
眨眼间就到了2017年。
林有期过年的时候没回家,不能出部队,所以他也没让陆染往沈城跑给他过生日。
毕竟见都见不到。
他生日那天,沈城落了一场雪。
林有期给远在南城过年的陆染录了一个下雪的视频,发给了她。
陆染点开看他发的视频,里面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视频到最后,镜头忽的一转,怼到了他自己的正面。
陆染只看到男人的嘴张了张,但没声音。
后来她放了好多遍,才从他的口型读出来,他说的是——想你。
陆染泪眼朦胧地捧着手机笑。
我也想你呀。
这年的情人节,陆染的新书预售,在网上连载的两本被合并成上下两册,书名也合为一个,叫《陷入你,奔向你。》
精装的封面上印着书里的一句话——
“陷入暮色陷入你,奔向山海奔向你。”
在预售通道开启后,当天的销售量就高达几万册。
陆染开心地在微信上对林有期撒欢儿。
林有期趁机哄她:“亲一个。”
陆染瞬间上套,特别大方地对着手机甜甜地笑道:“么么哒!”
林有期的耳根酥麻。
之前她在微信上给他发过文字,说了句“谢谢啦么么哒”,那个时候他想不到这三个字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他想要直接把她从手机那端抓过来,就地正法。
.
过完年,天气越来越暖,渐渐地由春入夏。
陆染和林有期和往常一样,更多的是用手机保持联系,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但关系很稳定,而且基本没吵过架。
主要还是因为他大她不少,在各个方面都会宽容忍让她,任由她闹脾气耍性子,他不跟她一般见识,宠着就对了。
陆染的版权费在六月初才到账。
但这会儿她已经要忙着复**准备结课考试了,便想等放了暑假,和爷爷在家里一起筛选房子,等她开学回沈城就陆陆续续地去实地看房,选最钟意的买下来。
陆染把这个计划告诉了陆民安,得到了他的欣然应允。
日子过得飞快,好像才过完年没多久,就一下子来到了考试周。
对陆染来说,大二即将过完了。
六月的最后五天,是陆染这个专业的考试周。
考试周的第一天,江城的江县发生7.5级地震,伤亡惨重。
陆染看着新闻上沦为废墟的画面和血肉模糊的受灾群众,通红的眼睛酸酸胀胀,还没缓过神,就接到了林有期的电话。
“七七,”他语气很快地严肃道:“我要去前线支援了,归期不定,告诉你下。”
陆染根本反应不过来,机械地讷讷说:“哦……好……”
“现在就走吗?”她傻傻地问。
“嗯,”林有期说:“就要动身了,我还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得挂了,宝贝。”
陆染抿住嘴,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她更咽着轻声说:“你一定要回来啊。”
林有期答应:“好。”
“乖,别哭。”
“那我挂了。”
随着电话被掐断,陆染不受控地抽噎了下。
自从这通电话结束,陆染就开始魂不守舍,看书看不下去,复**也没状态,就只坐着都觉得难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安生。
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这天开始,林有期的微信开始暂停。
隔天上午,考完一门的陆染刚从考场出来,就看到了在沈城另一所大学读书的盛越突然出现。
盛越急匆匆地来到她面前,神情凝重地冷然道:“陆染,收拾东西回家。”
本来因为林有期去灾区支援一直心慌意乱的陆染心下猛的一沉。
在这方面她永远如此敏锐。
就像那次林有期让他换衣服去医院一样,陆染什么都没问。
她回到住的地方拎了行李就跟盛越一起出了门。
盛越已经给她买了机票,两个人一起坐飞机到了南城。
在飞机上,盛越才对陆染说:“外公他……病重。”
“家里人说你还在考试,先不告诉你。”
“我也是今天考完才知道消息。”
一路都没说话的陆染始终绷着身体里的那根神经,倔强地不肯掉眼泪。
但眼睛早已经红透。
听到盛越的话,她嗓音轻哑地问:“什么病?”
盛越回:“听我妈说是……突发脑溢血。”
鼻子登时酸胀不堪,眼前模糊一片。
陆染的喉咙更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之前带爷爷体检的时候,医生就提到过,说高血压容易引发多种疾病,其中一种就是脑溢血。
接下来陆染始终混混沌沌的,人像傻了一样,却又再也没这样清醒过。
下飞机后她连行李都不找,直接就拉着盛越去打车。
上车后陆染问盛越在哪个医院,盛越开口,声音晦涩而艰难,低声道:“回家。”
陆染红着眼抽噎了下,没说出话。
司机师傅还在问他们要去哪里,盛越连忙报了地址。
接下来一路,陆染一直在无声地掉眼泪。
她不想哭,一点都不想。
可是情绪根本不受控。
陆染和盛越赶到的时候,陆民安已经变成一把骨灰,正要被带去墓地下葬。
没想过连爷爷最后一眼都见不到,陆染直接崩溃。
她冲过去夺走陆民安的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地。
陆染泣不成声地耷拉着脑袋,很宝贝地环抱着怀里的骨灰盒。
林锦程就在现场。
他也是今天才赶到,本以为陆染会在,谁知他到了后发现,送葬的家人里,独独缺了老陆最疼爱的陆染。
林锦程特意找陆嘉业问了这个事,对方说陆染正在考试,怕影响她。
林锦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给小儿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他陆伯伯去世了。
他知道有期回来后会看的。
陆染甩开想要试图把她搀扶起来的唐芸和陆嘉瑜,仰脸泪眼朦胧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质问:“爷爷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人都去世了你们还在瞒我!我连他最后一眼都没看到!都怪你们!!!”
陆嘉业冷着脸,面色铁青,嗓音沉如水,对陆染说:“老爷子脑溢血,突发性的,人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大家都很猝不及防。”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吗?”
“至少能在爷爷化成骨灰前看他一眼!”陆染歇斯底里:“我就只想看看他!这都不可以吗!”
陆嘉业的老婆唐芸急忙解释说:“染染,你别怪你小叔,我们是想着你正在考试,不愿意影响你情绪耽误你……”
“考试有补考,”陆染崩溃地哭,几乎要上不来气:“可是我再也看不到我爷爷了……”
盛越沉默地蹲在她身旁,轻揽着她,给了她一点支撑。
林锦程听的心酸又难过。
觉得这个小丫头实在不易。
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被老陆养大跟老陆关系最为亲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唉。
林锦程叹了口气,走上前,弯下身想要把陆染扶起来,温声安慰:“染染,老陆肯定不愿意你为他伤了心神,你缓缓情绪,我们先让老陆入土为安,好不好?”
一个长辈纡尊降贵地过来搀扶她,而且是林有期的父亲。
陆染也心疼怀里化为骨灰的爷爷,没再折腾,听话地起身。
但是她紧紧抱着骨灰盒,谁也不给。
本来人死该由自己的儿女抱骨灰盒的。
但陆民安的骨灰盒,是陆染一个人全程抱到了墓地。
这天傍晚,陆染停留在墓地很久很久。
直到天际擦黑,她才被盛越强行拉回家。
平常有陆民安坐在客厅,这下少了个人,陆染只觉得偌大的家空空荡荡,没了人气。
明明不跟她和爷爷住在一起的叔叔一家和姑姑都在楼下,还在说着话,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可陆染就是感觉不到往日的温馨。
这个家变得冷冰冰的。
她独自呆在房间,等人都离开,家里彻底安静,才拖着步子出来,去了陆民安的房间里。
盛越从机场把他俩落下的行李拿了回来,找了好一圈,才在陆民安房间的床边看到坐在地上的陆染。
他走进来,在她的身旁坐下,对陆染说:“我让露露去你家照顾你的猫,家门密码你记得告诉她。”
陆染轻应:“嗯。”
而后,俩人再没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陆染抱住膝盖,低喃:“感觉像做梦。”
“睡一觉醒来,爷爷还在。”
盛越轻轻地叹了下,“累了就去睡吧。”
陆染耷拉下脑袋,强忍眼泪,微更说:“怕睡醒发现是真的。”
但最终陆染还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一股巨大的悲恸涌满胸腔,她扯过被子,蒙头大哭了一场。
林有期始终没消息。
一直到七月六号凌晨。
陆染躺在床上睁着眼,失眠。
已经好几天了,她根本睡不下。
就在陆染发呆的时候,忽而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渐渐清晰。
她在那道脚步声来到她门前时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是林有期来了。
陆染刚坐起来,她的卧室门就被他推开。
房间里没开灯,但是走廊的灯光随着打开的门投射进来,不至于一片黑暗。
他随着光移动,快步踏入她的卧室,来到床边,把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陆染瞬间给紧紧抱在怀里。
男人身上穿着简单干净的衣服,依旧是她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但是他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刮,蹭到她的皮肤上,很扎人。
陆染话语平静地轻轻呢喃:“你回来啦?”
林有期的喉结滚动,晦涩地低应:“嗯。”
“我回来了,七七。”
他的胸膛温暖滚烫,陆染在他怀里轻易地就破了防。
她的情绪开始崩溃,抬手死死搂住她的脖子,难过地呜咽着对他说:“爷爷走了……爷爷回不来了……”
“他们都瞒着我,我连爷爷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只有一把骨灰。”她抽噎着对他控诉。
然后又泣不成声道:“我都还没买房子,还没把他接过去,说好暑假和爷爷一起选房的,说好的……”
林有期红了眼,不断地偏头亲她的秀发。
“宝贝乖,”他没有说不让她哭,只心疼又愧疚地低唤她:“宝贝……”
林有期心里觉得自己对不起陆染。
在她最难过绝望的时候,他不能陪在她身边,哪怕给她一点点支撑。
他的小姑娘看似娇气,其实很坚强。
一个人挺到了现在。
这几年来,林有期无愧于国家。
却愧对家人,还有她。
他甚至希望她责怪他,质问他为什么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可她特别懂事地一句怪罪他的话都没说,反而带着哭腔不断地喃喃:“你回来了,真好。”
后来陆染哭得累极,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把情绪消耗尽的她被林有期抱着睡了过去。
林有期一夜都没离开她。
一直在床边守到她第二天午后醒过来。
在失眠几天后,陆染终于睡饱了一觉。
情绪也没有那么崩溃。
盛越在这里陪着陆染住了几天,林有期到了后他就离开了。
家里的佣人早在陆民安去世后也都被陆嘉业辞掉,此时此刻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林有期和陆染。
从灾区一线回来的他被允许休息几天,所以就陪着她在家里消磨时间。
凌晨就是七号。
是陆染的20岁生日。
这个生日不再盛大,也没有亲朋好友。
只有一个林有期。
失去了唯一至亲的陆染,在这个20岁的生日,知道了什么叫一夜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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