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深闻言,却摇头,“这不可能,”不待母亲追问,张深便道,“薛文龙自五岁启蒙,拜师金陵名儒谢瑾,从小在金陵长大,直到去岁入京,薛文龙去年十月行冠礼,正好二十岁。即是说,他在金陵生活了最少十五年。再往前数,即便他来过京城,也不过四五岁,妹妹那个时候才两三岁,出门都还得乳娘抱着。”
薛螭的身世背景,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他考中会元之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被人给扒了出来,不敢说京城人尽皆知,但至少有心结识这位薛公子的,都清楚他的底细。
而张深,自然也是清楚的。
相较而言,长居内宅的长公主就不太清楚薛螭的底细,如今听得儿子所言,不由皱眉。
“这就奇怪了,你妹妹对这位状元郎,难道真是一见钟情?”
张深默然片刻,虽然他觉着以他妹妹的脾性,对人一见钟情的可能性极低,但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只有一见钟情才能解释他妹妹为何非薛螭不嫁。
“这世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这是他妹妹的至理名言,用来嘲讽过不少人。
所以,他妹妹对薛螭也是见色起意?
想起薛螭出众的容貌,张深竟觉得……挺合情合理。
……
薛螭参加完琼林宴,正准备回家,不想琼林苑外有人等他多时。
“薛兄!”
薛螭抬眼,就见徐功和程舒站在树荫下,冲着他摇扇子。
见薛螭看到了他们,徐功便和程舒上前来见礼。
薛螭回了一礼,“二位公子找我有事?”
徐功打了个哈哈,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笑着道,“还未恭贺薛兄高中状元,恭喜恭喜。”
闻言,薛螭挑眉,“徐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额……”徐功和程舒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螭颔首,“自无不可。”
薛螭跟着二人走到一旁树荫下。
“薛兄也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徐功收起扇子,正色道,“今日跨马游街,薛兄被一名女子拦住,咳咳……”他眨了眨眼,“薛兄可知这位姑娘是谁?”
薛螭看着徐功,淡然道,“当时我听到有人在叫县主,之后也听到街道两侧的百姓议论,若是我没猜错,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明兰县主吧?”
徐功见他知道张兰的身份,神色更认真了,“薛兄可知明兰县主是谁家的?”
薛螭摇头,“不知,不过徐公子似乎认得?可否为在下解惑?”
“其实若要论熟悉,还是司卿最熟悉,哦,司卿就是张深的字。”徐功道。
张深?
张兰,张深……
“莫非这位明兰县主,就是张深的妹妹?”薛螭问道。
徐功也不意外薛螭会猜出来,毕竟他给的提示如此明显了,他重新撑开扇子,笑道,“正是,薛兄果然才思敏捷。”
“两位特意跟到琼林苑来等我,应该不止是为了告诉我明兰县主和张公子的关系?”薛螭微笑着问道。
“咳咳,”徐功轻咳两声,笑道,“其实我们来找你,司卿并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些告诉薛兄,免得生出误会。”
薛螭面色不改,“徐公子请讲。”
“其实有些事情,就算我不来告诉薛兄,再过几日,薛兄也会从别处听说,”徐功说着一顿,认真的道,“只是我怕薛兄听了旁人的说辞,误会明兰县主,因此即便司卿让我们不要来找你,我们还是来了。”
薛螭维持着微笑,心里吐槽,有话直说,扯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原来如此,徐公子想告诉我什么?在下洗耳恭听。”薛螭道。
“我和子渊同张深是一起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家中长辈关系也很好,因此有关明兰县主的事情我们知道的内情更好,外人大多都是道听途说,跟着人云亦云,十句话里头有一句是真的,就该烧高香了。”徐功说着一顿,忽然又问,“薛兄可知张深和明兰县主的出身?”
薛螭微微一笑,“倒是听外家的表兄提过一二,张公子是淑和长公主和靖安侯的嫡长子,明兰县主既然是张公子的妹妹,想必也是淑和长公主之女。”
徐功闻言,便笑道,“既然薛兄都知道,这些我就不多说了。”
薛螭没有说话,微笑看着他。
“薛兄可听说过宋蕴乔此人?”
薛螭笑道,“倒是听说过,是前一科的探花?”
“就是他,”徐功道,“五年前,明兰县主及笄,长公主看中了宋蕴乔,想把明兰县主嫁给宋蕴乔,哪知遭到明兰县主的强烈反对,当时长公主并未逼迫明兰县主,过了一年,宋蕴乔高中探花,长公主觉得宋蕴乔人品出众,文才斐然,重提婚约,明兰县主还是反对,但这次长公主不打算由着明兰县主任性,想直接将这门婚事定下来。”
薛螭心中一紧,但转念一想,这婚事必定没成。
五年前张兰及笄,也就是说,五年前张兰就已经十五,过了五年,张兰都二十了,倘若这门婚事真的成了,张兰早已经嫁为人妇,头发应当盘起才对,可他今日见到的张兰,还是少女打扮。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薛螭更了解张兰刚烈固执的性子,既然张兰不愿意,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搞砸这门婚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张兰会做出何等惊世骇俗的事。
很快,徐功就道出了张兰做了什么好事。
薛螭微愕,“她女扮男装去了青楼?”
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见薛螭惊愕,徐功连忙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明兰县主绝非轻浮浪荡之人,还请薛兄勿要误解明兰县主。”
薛螭眨了眨眼,垂眸道,“徐公子将这些事说给我听,就是不想让我误解明兰县主的为人?”
——就算你不说,来日我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心疼张兰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误解?
“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徐功正色道,“薛兄没有亲眼看见过,当初京城大半的权贵之家都为族中子弟求娶明兰县主,可以说是一女百家求,为了搞砸与宋家的婚约,明兰县主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誉,她所求的,是一心人,还请薛兄不要误解她。”
薛螭做出一副动容的神情,“徐公子的意思是,在下就是县主所求的,一心人?”
“正是如此。”徐功道,“明兰县主也算是我的半个妹子,我敢举天发誓,明兰县主只对你一个人这样过。”
这样?
是指当街强吻他吗?
薛螭闻言一笑,“我知道了,多谢徐公子将这些告知。”
徐功见薛螭神色平静,心中有些忐忑。
这位薛公子,到底有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然而不管薛螭信不信,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薛螭起身告辞,徐功也没有理由阻拦,只能看着薛螭骑马离去。
过了一会儿,徐功眉头微蹙,看向程舒,“子渊,你说……这位薛公子,到底相信了没?”
“不好说。”程舒神色平静,“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不管你说什么,他的神情其实一直都很平静,即便你说县主去青楼,他表面惊讶,实际上很镇定,我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
徐功闻言眉头皱得越紧,“他要是不相信,那可就糟糕了,明兰当街吻了他,清誉尽毁,他若不相信,不肯娶明兰,明兰这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常伴青灯了?”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或许这位薛公子只是不介意县主的过往呢?”程舒安慰道。
徐功并没有被安慰到,哀叹一声,“罢了,该做的我都做了,听天由命吧。”
……
薛螭刚回到家,就见母亲身边的同喜站在正堂门口,见他走来,上前行礼,“大爷,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等我换身衣服便过去,你先回去吧。”薛螭道。
同喜看着神色平静的薛螭,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听说大爷今日跨马游街的时候,被一位姑娘强吻了?”
薛螭挑眉,“同喜姐姐从哪里听来的?”
“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同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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