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到底是怎么生出一种“这个人无欲无求”的……错觉?
果然……
是长相问题吧。
这小子就长着一副君子皎皎如明月、回首好似天上人的好相貌,不知不觉地就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个喝『露』水都能活的仙人。
际上,可一点都不是这回事儿。
肉不嫩不吃,茶陈了不饮、连白饭是陈粮还是新粮都能一口吃出来……
坐拥柴家万贯家财的的柴少当家都没那么挑的,柴诸怀疑霍言那根舌头都要成精了,这可比只需要按年供奉的仙人难伺候多了。
柴诸正满肚子腹诽一路上霍言种种“罄竹难书”的恶劣行为,却突然对上了如绮袖侧瞥过来的视线。
虽然这位如夫人总是自称“老了”“年纪大了”,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她都像是一朵开盛极的牡丹,维持着绽开到最热烈的姿态、毫无衰颓的迹象。
这会儿她眼波流转的递了个眼神儿来,经事尚少的柴诸乎立刻就看呆了。
对方再对他笑笑,直叫人忘却一切,只顺着美人的意思来。
柴诸差点就一起开口,帮忙劝霍言。
之所以是“差点”,因为他偏过头去的时候,霍言也似有所感、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好看是好看,像是清风拂过竹林,明月照在潺潺溪流。
但是在经历过昨天晚上的柴诸眼里,他就像当头被竹竿子砸了一脑袋,转身又被一脚踹到冷冰冰的溪水里。
被湖上含着水汽冷风一吹,柴诸哆哆嗦嗦地就从刚才的美『色』陷阱里清醒过来了。
柴诸:!!!
说实话,要不是这会儿在船上,他绝对转身就跑!
……这段位的谈话,根本不是他能掺和的。
呜呜呜,姨母救命!
您外甥知道自个儿还欠历练,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该循序渐进吗?别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啊!!
他悄悄、悄悄地、尽力不引人注意地往林阁主身边挪了挪。
如薄雪云雾般的女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的避难行为。
柴诸:qaq……
#可把孩子感动坏了.jpg#
而那边,楚路算是了解这位大美人的『性』子,有些话题是可以回避过去,但是有些事情要是没有得到个答案,她是不会罢休的。
他摇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如绮袖的邀请,“多谢如姨,不过不必了……晚辈有些事,想要去京城问一问。”
少年收敛了笑容,那双温润的浅褐『色』眸子认真看来时,如绮袖恍惚看见了那个梦里的人,她一时怔住了。
眼眶似乎有些发酸,在柴诸惊愕大目光和林珑投来的关切眼神下,如绮袖触了触自己的脸颊,果然碰到了湿漉漉的痕迹。
如绮袖其实很擅长哭、也很懂得哭。
早些年在楼中的时候,她就知道,怎么哭才最显柔弱、怎么哭才最惹人怜惜。
只是后来遇见那人后,她便许久没哭过了。
那人让她明白,人生在世、可以不必出卖尊严、不必出卖身体,不需要像是藤蔓一样缠绕攀附任何人,她可以凭借自己活下去。
明明是同一个世间,可那人让她看到的,是自己人生前十余年,从未见过的风景。
如绮袖其实明白的,她那份感情与其说是“爱恋”,不如说是救赎、是崇敬和仰望混杂而成的遥远“憧憬”。
那是仙人、是神明……
是一切不可接近的距离、不可触碰的圣洁。
*
可最后大人离开府邸的那一日,她确哭了。
哭得嚎啕凄惨、毫无形象可言。
——不值得、不值得啊!!
这肮脏污浊的世间,有什么值得他为之赴死的存在?!
那人似乎也愣住了,最后『露』出无奈又包容的笑。
他迟疑了一下,温热的手轻轻落在堆叠云髻的发顶、一触即离,旋即递来的是一方带着青竹纹样的方帕。
……
最后的最后,她死死搅着那方帕子,注视着如青竹一般挺直修长的背影。
他走得从容又平稳,好似只是平平常常地赴一场宴会,而不是通往一场必死的结局。
如绮袖突然明白了——
和当年一样,和那一年的拂云楼中一样……
就如当年对方将她从挣扎的浊潭中拉出来,而这次他拉的、是尘世中的芸芸众生。
……只是另一端太沉太重。
他只能选择让自己坠入最暗最暗的深处,以此让另一端自污浊中牵引而起。
可……
不值得!怎么会值得?!
她怨恨、憎恶……
连同伸出手求救的她自己。
可最后的最后,那人却是笑着的。
于是,如绮袖想:
大人回去了吧、定然是回到天上去了……
这污秽遍布的世间,在没有什么值得他停驻的。
只有这么想,那些深夜辗转中翻腾起的恶意才稍有平息。
但她不敢、一丝一毫也不敢透『露』出愤恨和恶念。
……如果那人在天上看见,定然会厌恶她的吧?说不定会后悔当年救了她。
前者、是她此生最为恐惧的梦魇;但倘若是后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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