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纠结。”
“好吧,纠结的是我,害怕的人也是我。你现在还小,见识也少,等到夏天毕业,在外面历练过了,眼界也开阔了,就知道其实我不算什么,比我优秀的……”
………
清晨苏绍亭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陈亦新还在沉睡中。两人依然合盖着一条被子,另一条被子早在昨晚的狂乱中被蹬到了床下。苏绍亭轻轻抽出压在对方身下的身体,就这样稍微的活动一下,腰部就像要断掉一样痛得厉害,他又在心里把陈亦新骂了几百遍,昨晚那家伙吃错药了一般,索求无度,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占有欲。
“绍亭。”听到陈亦新叫自己,苏绍亭扭过头看了一下,结果对方只是在梦呓。他慢慢起身下了床,从地上捡起睡衣套在身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凌冽的寒风刮在□的肌肤上,倒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窗外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法国梧桐上干枯的树叶在白雪的包裹下,亦没有了往日的颓败。苏绍亭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又无声地笑了笑,其实像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太遥远的事多想无益。
关上窗子,他控制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身后传来陈亦新有些沙哑的声音:“大清早就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好不容易有个礼拜天,还想多睡会。”
苏绍亭踢掉拖鞋,重新钻进被窝里,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蹭了蹭。陈亦新倒吸一口凉气,一侧身就把他压在了身下,还想进一步有所行动,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是丁姨叫他们起床吃早餐了。
刷牙的时候,苏绍亭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颈子上布满红色的吻痕,解开睡衣带子,胸口上也都是青紫的牙印,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愿自己的衣领够高,能把脖子上的痕迹遮起来。回到卧室,陈亦新手里拿着一件自己的黑色高领毛衣,过来给他套上,搂住又亲了两口,才下楼一起去了餐厅。
春节过后不久,苏绍亭的实习结束,回到学校就是提交论文,答辩,往日里和蔼可亲的教授这时都变得严厉苛刻,答辩结束苏绍亭感觉就象脱了一层皮,整个人都虚脱了,还好,论文总算通过,他大大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毕业了。虽然苏绍亭从来不是一个偏执的人,可冬天时陈亦新的话对他而言就像是某种约定,他总感觉只要是毕了业,就离他想要的日子不远了。
六月底,初夏的校园里开满了凤凰花和栀子花,空气中都弥散着淡淡花香。苏绍亭和父母从礼堂一出来,就看到站在花树下等待自己的陈亦新。在那个瞬间,他的眼眶湿润了,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自己所谓的幸福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七七事变”消息传来,只是让见多识广的大上海人稍稍紧张了一回,如同一粒石子扔进宽阔的水面,几圈涟漪后依然是风平浪静,这里继续马照跑舞照跳。只是陈亦新无法冷静下来,陈夫人今年去云南走得晚,梅雨结束才离开,过了双十节回来就要安排手术。犹豫了好几天,他平生头一次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陈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会酌情安排,让他稍安勿躁。
正如陈亦新担心的那样,战事很快就急转直下,以至于身居高位的父亲根本无暇顾及母亲的事情,他必须亲自去云南接母亲回来。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紧搂着苏绍亭不肯松手,反复叮嘱——凡事不要冲动,一切等他回来再说——苏绍亭答应了。
第二天清晨,两人一起来到火车站。陈亦新要先坐火车到南京,从那里乘飞机去云南。今天陈亦新全然没有了昨夜的焦虑,抬手理了理苏绍亭额角的头发,又旁若无人地把他轻轻拥进自己怀里:“我走后,记得帮我打理花园。”
苏绍亭点点头:“你路上小心,到了云南就给我打电话。”
“好。”陈亦新不着痕迹地在苏绍亭耳边吻了下,提起行李,转身上了火车。
苏绍亭无限惆怅地看着火车载着陈亦新,拖着白烟渐行渐远。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车站里虽然人来人往,却没有呈现出那种兵荒马乱的景象,还有陈亦新挥手时平静恬淡的笑容,都给了苏绍亭一种错觉,以为战火不会蔓延到上海,他的亦新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他根本没有想到,火车站匆匆一别,到他们下次见面,中间竟然相隔了整整五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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