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神色如同慷慨赴义的烈士。喝完,重重地往桌上一顿,自顾自地吃起了菜。
柳如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
“如是,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陈子龙又斟了一杯酒递给柳如是,柳如是摇了摇头,他也不勉强,又是一口干了。
听着他不再叫自己影怜,柳如是的心被扎了一刀一样,“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而且药力已经开始发作。”
“那你怎么还喝?”
“我不喝又怎么样?有你做内应,只怕我的家人都被鞑子掌握了吧。再说我武功再高,埋伏在藏凤楼外的三百强弩又是人力可以对抗的?”陈子龙神色不变,冷冷地看着这个刚刚还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的女子。
柳如是在他眼神的逼视下退了几步,坐到了床榻边上,“我向睿亲王求情,只要你交出丹药配方和藏宝图,就可以让我和你远走高飞。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可以和你走!”
对于背叛自己的女人,陈子龙已经没有兴趣和她长相厮守,虽然也知道她有她的无奈,也有对自己的那份情意,但他根本不可能把这些东西交给被柳如是称为睿亲王的多尔衮。
丹药配方,据传是华陀配制,仙人左慈看了配方之后,长叹:“凡人有此改天逆命之能,让我等神仙之流有何颜面?”这虽然是传说,但传到了明朝皇帝手里后,却一直在实验配制,虽然没有成功,却一直被珍而重之,陈子龙自然不会交给多尔衮。至于藏宝图,乃是大明能够复兴的最后希望,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陈子龙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国家民生的人,为了保守这些秘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生命。虽然他依然想着要好好活着,为了大明活下去,但现在既然已经没有这个可能,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不用了,你让多尔衮出来和我谈吧。”陈子龙不再多看柳如是一眼,擦干净手,端起一杯水酒,临窗而立,窗外就是清澈的秦淮河。
“睿亲王怎么可能见你这等前朝余孽。”两个男子踱着官步走进来,一个头戴孔雀花翎的军官轻蔑地道。
“你是什么人,敢直呼睿亲王名讳。”另一个文官打扮的叉着腰道。
“本官崇祯朝兵科给事中也。”明已亡,陈子龙却依然不把眼前的满臣放在眼里!
“大胆,你不知道逆明已经被我大清的铁蹄踏翻了吗?居然还不剃发!”
陈子龙凛然挺立,“吾留此发,已见先帝于地下。无须学那汉奸走狗!”陈子龙最反感的就是这等装模作样了,这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还来这套,嘴上便毫不留情。
那文官大怒,此人正是降清的江都御史陈锦,见陈子龙出言辱骂,怒极反笑,“陈子龙,死到临头还嘴硬,老实交出配方和藏宝图,或者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你以为你还是云间绣虎吗?中了十香软筋散,就是老虎也变虫。”军官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把陈子龙放在眼里。
“真是太蠢了,居然明知道下了药还喝。”陈锦也跟着得意起来。柳如是无颜面对陈子龙,只怕他肯低头交出东西,自己也好求情。
陈子龙也笑了起来,甚至笑的很开心,他丢掉酒杯,嘴角轻蔑地翘起,“如果我不喝,怎么会让你们放松警惕呢?又怎么会撤掉江面的强弩呢?”
说着陈子龙拼着仅有的内力,纵身跳进了秦淮河。
陈子龙名字中带龙,可是他却没有翻江倒海的能力,连游水都不会,他这也只是最后的一搏了,命大能活着自然好,倒霉就做水鬼。混浊的河水灌进他的嘴鼻耳中,意识慢慢地模糊,只感觉整个身子都轻了许多,一直飘飘荡荡地在水底潜行,直到他的头顶又是扑嗵一声,似乎又是一个人落水了,落水者砸中了陈子龙,陈子龙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历史上的陈子龙是真实的存在的,陈子龙(1608—1647),初名介,字卧子、懋中、人中,号大樽、海士、轶符等。南直隶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
1647年,明已亡,陈子龙落入清军手中,清江宁将军巴山等人对他进行审讯,他“直立不屈,神色不变”。巴山问他为何官,陈子龙答:“本官崇祯朝兵科给事中也。”又问:“何不剃发?”陈子龙看了一眼剃发降清的江都御史陈锦,答道:“吾惟留此发,以见先帝于地下。”再问,陈子龙凛然挺立,拒不回答。
后陈子龙被押往南京,乘守者不备,投水以死。清乾隆年间,谥“忠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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