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声响,那琥珀不由一愣,与那淡如对视一眼,正俱是有些猜不透究竟何事,那外间便是隐隐传来绿蚁的声音:“风公子,我家公子因着急事已是乘车走了,内里只小姐一人,若是公子执意相见,可是请暂等一二,容小婢与小姐通报一二。”
“这是自然,我于那前面外院那亭子里等着便是。”
说话间,那风展辰的声音沉着自定,倒是不露分毫情绪。淡如听着眉间不由微微一皱,正是想着什么推脱之言,却是又听见那风展辰挥退仆从,令其在外间等候的声音。
那亭子四下通风,干净小巧且不提,就是四下也是极容易见着的,何况风展辰已是将那仆从挥退了,于情于理自己这个杜简的妹妹总是须与这哥哥的好友酒友见着一次方好。再说,昨日之事,不晓得这风展辰是否有些记忆,探问一二,得悉些情况却也是好的。
淡如心内这般想着,便是定下主意,只与那方才进门的绿蚁一笑,便是道:“方才院内的话我已是听见了,你与琥珀快快打理一下我的装束。”
绿蚁闻言,忙是应了一句,便是自箱子里取来玉色绫袜并一双豆青芙蓉帛鞋,帮着淡如换上,又是取来胭脂水粉细细地帮着涂抹。那琥珀却是急急地将那半干的青丝绾成简洁俏丽的双丫垂苏髻,系上淡青丝绳,再插上一支素式点翠蝶恋花短钗,数支圆头小珠簪,后面在压着一只银丝珍珠蝶发压,便是差不得哪里去了。
略略松了一口气,那淡如起身微微一笑,便是令那绿蚁随身,琥珀在屋内看着,方是搭着那绿蚁的手,缓缓出了屋子,往那亭子而去。
这风展辰在亭子里等了一刻钟,方是见着那淡如款款而来。这淡如的一身衣衫,俱是女子少时装素,他见着也是有些迟疑,半日才是恭敬着一礼。
淡如见此,也是微微含笑,自还了一礼,才是隔着那半尺的地界站住道:“风公子,我哥哥方才因着事务,已是去了,现下将那酒楼交予我打理。若是有甚话,说与我自是一般的道理。”
风展辰见着这淡如神情举止淡定沉静,言辞又是爽利坦然,不由一笑,略略缓了声气,展眉笑道:“风某与杜兄相谈甚和,又承蒙将那重莲酒赐予以偿素日心念,十分感激。今日一醉醒来,听闻已是远游,便是记挂着何日能再相逢。只是这事唯有姑娘晓得,方是叨扰姑娘一句。”
“原是这般。”淡如微微一笑,神色自若,温声道:“这说来也是巧合,方才哥哥也正是与我说昨日的事,不想就有那书信传来,原是那旧日的好友定下亲事,忙忙要他赶往呢。这旧日好友原是与我家有大恩,再则那路途远着,我哥哥也是心急,竟是略略收罗便是忙忙去了。我说了数句,还被他严词斥责。也无法,只得让他去了。”
听得这一番话,风展辰略略有些讶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是微微皱眉道:“竟是如此之急切?可不知是哪里?”
淡如早已是安排下了腹稿,面上却是一片温然的笑意,略一思虑,便是与这风展辰道:“哥哥那位好友,原是长安城内的官宦人家,姓云,虽是长安城内不显的,但也是数代诗书耕读的中等富贵人家。哥哥与他交好更非是一日两日。风公子也是晓得哥哥常走动走西的,那便是与这位一块儿的。”
这倒也是说的过去,只是走得这么急切,还是有些奇怪,毕竟就是这等好友,略略迟了几日也是无事的,况且那贺礼难得好的,总是须准备一二才是。
心内这般想着,风展辰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淡淡地欲说着什么,那淡如便是微微笑着又道:“也是凑巧,现下就是有船只开往长安那边上,若是错过了这一遭,又得等上三五日方可,便是立时去了。”
风展辰闻言,目光一闪,他心内所想虽是尽数解去,但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想了半日,却是思虑不出什么来。
淡如见着这风展辰若有所思的神色,心内微微一紧,却是不急着说什么话,等了半刻,才是笑着道:“却是我疏忽了,方才听闻有贵家的仆从前来,就令小婢绿蚁强自动手,使得公子你清醒过来。这酒醉之后最难受,不知公子现下可是觉得如何?若是有甚不舒爽的,还请见谅。”
说着这话,淡如转首与绿蚁淡淡一笑,温声吩咐道:“方才哥哥酒醉,不是熬了那解酒茶,取了解酒石么?现下去那干净温热的一份来,与风公子略略解去酒后困倦疼痛,也是好的。”
那绿蚁闻言,口中虽是忙忙应下,面上却是微微露出几分迟疑,眸光却是往那风展辰身上去,心内想着这一去,便是无人在此,小姐与这风公子孤男寡女的,就是琥珀看着,却也是不大好。
风展辰看的这般,心下略略一想,便也是晓得这小婢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正是欲告辞而去,那淡如已是想得这绿蚁的意思,咳嗽一声,与绿蚁使眼色令其速去,口中却是笑着道:“方才哥哥临走之前,曾言道匆匆而去,倒是失礼于风公子,又道风公子极喜重莲酒,吩咐我须得取两坛重莲酒与风公子,以作赔礼。只是忙乱间我倒是忘了,且请风公子再次暂留些时候,吃得些解酒茶,我自唤人取来。”
听得这话,那风展辰虽也是晓得孤男寡女相处不便,这杜家小姐方才遣了小婢,现下借着话头离去也是应当,自己更应告辞。但那重莲酒乃是心爱之物,却是不忍立时而去。这般下来,风展辰只得略微尴尬的一笑,应了下来。
看着这一番话下来,那风展辰不论举止形色,还是言辞都未露出异样,淡如心内微微松了几分,嘴角边上便是勾起一丝笑意,自是笑着说去取那重莲酒。
那重莲酒原是有几坛子浅浅地埋在那前面小院的老梨花树根下,她入了内室,与那琥珀一说,令她唤来仆从起出送来,自己却是揉揉身骨,略略将那酸麻的感觉压下几分,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来。
虽说昨日之事超出了素日的规划,但若是不出意外,自是可不理会。横竖这两年来操劳所得的银钱也是够了,再过个二三月将那祈乐楼卖出,也是一注银钱,从此之后,自己不嫁人,贞操失去与否,却非是日后的关键。
而昨日之事,自己与这风展辰俱是不清不楚的,便是嬷嬷晓得了,以风展辰往日的经历,嬷嬷应也是顾虑自己这般倒像是为着钱财而去的。那风家怎生会待这样的女子好?这般下来,嬷嬷自然也是会担忧自己日后会不会与娘亲一般。这是其二。
何况,那风展辰昨日说起来,也算是相貌英俊的男子,性格那是不必说的,反正日后也是无个交接的。只看那一点就是**,倒也是能接受的事。
心内这般想着,淡如原是僵着的心思倒是越发得舒坦,连着脸上也是露出几分笑意来。正在此时,那琥珀掀开帘子进来,看的淡如神色怡然,面上便是一片温和的笑意,道:“小姐,那重莲酒已是送来了。”
听得琥珀说来,淡如立时回过神来,舒展开的眉眼露出一片自信宁和的意蕴,笑着起身整整衣衫,便是道:“也罢,这一番下来,这风展辰自是三两月内不会再来了。不过,重莲酒送去了,他自然也得在生意场上略略宽松些与我们,倒是不吃亏。你与我一般出去说个一二句话,便可回屋子了。”
琥珀闻言,自是笑着应下,只扶着淡如,掀开帘子出了屋子。
那风展辰正是看着重莲酒喜不自胜,闻着那浅浅的梨花香味儿,他想起昨日吃得酒清醇无比,当下更是欣喜,连着那抬酒坛子来的粗实男仆离去了,也是半个不晓得。
见着如此,那淡如心内倒是有几分喜欢。娘亲当年便是那酿酒世家的独生女儿,专精于酒,那重莲酒便是她昔年最善最得意之作。便是先前那风展辰说的事,却也曾听闻她得意地说过。
家学渊源,那淡如心想着娘亲留与自己的不过是这酿酒方子。有了这个想头,她自处置生计来,便是专研各色酒方,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竟是越发得喜上这醉人之物。
此时看着这风展辰喜欢这重莲酒的样子,十分真挚,倒是越发得露出几分笑意,忙是唤得他回身,才是温声道:“风公子,看的出来,你却是极喜这重莲酒。我虽是酿不出我娘的手艺,但也做得的重莲酒也是可吃得。若是不嫌弃,一月内可遣人来,我送与三坛新酿的重莲酒,可是如何?”
风展辰闻言,那心思俱是移到那重莲酒上面,当下忙忙谢了,又是想着这杜家小姐看得却是个端庄女子,今日叨扰久了已是不该。这般想着,他与这淡如说了数句话,便是告辞。
淡如看出风展辰的心思,却也微微一笑,自是领着琥珀绿蚁,往那屋子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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