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朝堂上,波澜诡谲,暗潮涌动。群臣低着头,悄悄在下面以目示意。一个年轻的少卿战战兢兢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裴侯虽然犯下死罪,但念其先祖建功无数,是否可以开恩特赦。”
明睿眼风冷冷扫射过去,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一闪而过,那少卿的腿更是哆嗦。
一个朝臣出列反驳道:“即使皇女犯法,也应与庶民同罪,才能彰显法令之威信。裴家先祖已经厚赏重封,享受恩典。更何况裴家老侯爷当年追随先帝推翻暴政,不正是想还天下一个政通令达,百姓安居乐业的清平盛世。”
同意特赦的和反对的都各持一词,双方唇枪舌剑,各不想让。
特赦的一方认为那些开国功臣立下汗马功劳,应当恩泽她们后代,以示殊荣。反对一方则认为法律不可践踏,功与过应该分开。功劳是祖先立下的,这些后代并无建树却仗着特权,视人命为草芥,犯下滔天大罪,实不可赦。
明睿冷冷站了出来清晰道:“裴茵一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盗取国库,置百姓生命不顾,中饱私囊,罪大恶极。如果没有百姓,何来凤国?本末倒置,实不可为。”
母皇扫了一下群臣,面色不善地下定论道:“先人之功不能饰后人之非,这事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群臣一愣,女帝与皇太女意见一致,都不肯从轻发落,对待重臣这般处罚从未有过。稍后众人才清醒,从茫然中反应过来。齐齐伏地领命,然后列队鱼贯而退出。
我缓缓走出殿外,看见前面一群年迈的老臣因为老眼昏花。腿脚不灵活而脚步蹒跚走在众人后面。北风吹起她们花白的头发,在空中凌乱飞舞。现出风烛残年的疲态。
一个老臣掉了牙,说话便有些漏风,呼哧呼哧道:“铁券丹书都没有用,凤国还有我们这些老臣站立的一席之地吗?”其余众人不敢接她地话,都纷纷低声相劝。…Www..
北风把她的话送到我耳边。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士族高门的杜家。这姓杜地就是清愁原来的未婚妻悔婚后,另外结亲地杜家。
特权这个东西,也许就是他人享有自己心里愤恨,自己享受那就是觉得美好的事物。估计这杜家老臣是物伤同类,故一时激愤,忘记身在何处,而发出愤愤不平之声。
愤怒通常会使人失去理智,或多或少变得愚笨。我冷笑着慢慢与她们拉开更远的距离。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后面。
我脚下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回首望去,洁白地雪地上。人一走过,便污浊不堪。
我心里也有些烦闷。看着桥边有一树梅花开的热闹有趣。便停下脚步细细看了一会。
琼枝流光,红蕊藏雪。花与雪,都清绝。
我慢慢用手取了一些蕊中雪放进嘴里,冰冷的触感立即从舌尖传来,使得我的大脑顿时有些清凉。
从前我吃雪时,总有一双手伸出来给我取暖。可惜人生不能永远如初见。现在我越来越放下往事,想起那个人时无爱也无恨,好像只是一个陌生人。原来不爱一个人时,连动一丝情绪的心情都没有。
我现在记得的都是一些美好的东西,那些不快乐的我已经删除,不再让它腐蚀我的心。
我想我也许爱地只是我曾经绝妙的青春,那扑火的热情。那段锦瑟年华好似一弯沧月撒在瀚海上,银色地水波荡漾着细碎明亮动人心魄的光辉。
我想我爱地那个一穷二白却如清风郎月一般地少年,而不是肥胖庸俗的功成名就地那个男人。
那不是同一个人,而被换了心肠。我记得的只是那个贫穷时候,苍白如同剪影的,不染世尘的。后来的,已经与我无关。
痴想了一会,簪了一朵梅花,觉得指尖清香无比,心情转好,把烦恼抛开,坐上轿子回府。
过了一段时间,裴家案子尘埃落定,全家十日后斩首示众。那美得妖魅蛊惑人心的迦罗,从狱中被悄悄接了出来,一顶青色软呢小轿被抬进了谢府。
我念着裴茵在我原来在京城时候,从不因我无权而看轻与我,经常赠送财物与我周济补贴,所以便下定决心想去看她。
独孤知道我这个念头,不赞成道:“王爷,你眼下最好明哲保身,与她疏远都来不及,怎么还能送上门去。”
我用手抹了一下脸,叹息道:“我不能为之求情免去死罪,是因为她的确罪有应得。但她即将被处死,我连探望一次都不可以,会让我良心难安。”其实我内心何尝不知道这个时候去看裴茵,是愚蠢之举动。可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可,你还是想去做。也许,这就是做人,不能忘本。
我出了独孤的门,站了一会,听见药香对独孤说:“王爷对你言听必从,师傅若要极力阻止,王爷必会听从。”
独孤笑了起来,反问药香道:“连你也知道不妥的事情,王爷难道不知道么。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阻止她去?”
药香想了一会回答道:“我觉得王爷和师傅都对。”
独孤叹了一声:“王爷身上那些任性,还是让她保留吧。我喜欢的正是她那些没有泯灭的慈悲,国家不缺少一个冷冰冰的统治者。”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温暖,真的想扑进独孤怀里痛快流下眼泪。这个男人理解我,纵容我,扶我上马,送我一程,却根本不去问我做出这些事来的后果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走进阴森恐怖的天牢,这里到处有呻吟与哭喊,我心里一阵阵寒冷。这是人间的最底炼狱,一个能把人变成不知名东西的地方。裴茵坐在干草上,头发散落纠结成团,衣服破烂满是血污。这里腥气冲天,老鼠与蟑螂等不时跑来跑去。
我忍住不适,看了一下这个曾在凤国叱诧风云的人物。
裴茵脸上淡淡的,知道自己死期之后,反而很是从容。她看见我微笑着,请我落座,仿佛那堆干草还是裴府那些华座。
我也不撩袍子便直接坐了上去,直接问道:“裴侯还需要我帮什么,能慰我心。比如想吃些什么,穿些什么,明澈这个总能做到的。”
裴茵看我笑笑道:“如今,我还要那些做什么,我只想再见见迦罗,我竟然还有些对他念念不忘。”说完,她苦笑了一下,那酒色掏空的脸上竟有些亮色来。
我一愣,却没有料到她这样说,只得苦笑一下。裴茵看着我,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膀道:“王爷,以后见到他时,对他说我念着他就可以了。我这一生总得有些可念的东西,方来了一世。”——
恼恨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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