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陡坡遍布着尖锐的石块，加之雨天路滑，走起来颇不容易。
沉重的墓碑压着孙耀辉和何国兴的手臂，使得他们的脚步都咔咔作响。
孙旭阳和宋火阳各自拿着两把铁锹，再分别给孙耀辉和何国兴撑伞。唐雨晰一步一跟的走在孙旭阳身后，半拉着他的手臂，替他打伞。
来到谷底，触目惊心的是几颗烧焦的树木，以及四处散落的川上弘野的那辆跑车的细小零件。
孙耀辉放下石碑，随手捡起一块车壳的碎片，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说道，“用这种材料做赛车，怎么可能不散架。”
何国兴也弯腰捡起一块，拿在手里一使劲，碎片“咔嗒”一下，掰成两半。
“这是特殊的塑料，不算很软，但是做车壳，还是勉强了一点。为了降低重量，这老头子真是疯了。”何国兴把碎片放到平地上，对宋火阳说道，“把周围的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
宋火阳说道，“车子的主体，陈岚都已经在昨天带走。川上弘野的尸体，过两天就会送回日本。”
“客死他乡，老家伙也挺可怜的。”何国兴微微叹气，问宋火阳，“这个案件，你老婆是怎么处理的？”
“定性为意外事件，一个有日本暴走族背景的赛车爱好者服药过多，在中国境内挑战极限，由于下雨路滑，不幸意外坠崖身亡。”宋火阳冷冷说道。
唐雨晰暗觉欣慰，她知道这是陈岚保护孙旭阳，所以把川上弘野的车祸归为单人的意外事故。
孙耀辉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有所盘算。
在何国兴的鼓动之下，他们纷纷动手，把周围散落的汽车的配件一一收集起来，聚拢到一起。
接着，孙耀辉拿起铁锹，选一个位置，率先挖起坑来。
这几天细雨连绵，土质松软，挖起来并不费力。
“川上弘野怎么说也是前辈，挖的深一点！”孙耀辉再深深的挖一锹下去，催道。
孙旭阳和宋火阳齐声应和，将墓坑挖大挖深。
唐雨晰撑着雨伞，静静的看着雨水里的这四个男人，突然，有些感动。
墓坑挖的足足有半米多深，孙耀辉才扔下铁锹，拿出一块布，把川上弘野的赛车的碎片全部包裹起来。
他把布条扎起，放进坑里。
“兔子，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孙耀辉转头问何国兴。
何国兴望着坑中的黑色布条，摇摇头。
“你呢？”孙耀辉问孙旭阳。
孙旭阳沉默的盯着深坑，许久，也摇摇头。
“你们都没话说，那我就说两句。”孙耀辉叹气，看着墓坑，“老家伙，你死于赛车，也算死的有尊严。我给你弄个墓碑，倒不是怕你变成厉鬼来寻仇，也不是怕你变成游魂在这里害人，只是觉得，有时候，我也很佩服你。”
他长吸一口冰冷的雨雾，又说道，“你来中国几次，一场都没赢，心里一定不甘心。其实，你已经赢我了。我到你那个年纪，未必有你那样的状态。就算体力还行，心志也一定不如你。”
孙耀辉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黄土，再直直的站起来，将黄土洒向坑里，“说句真心话，我尊敬你。”
唐雨晰站在孙旭阳身边，侧目看着孙耀辉，猛然觉得，在壮丽的山峰的衬托之下，这个“公公”，人格是如此的高尚而伟大。
不论对手是多凶狠多狡猾甚至多奸诈，从内心里尊敬对手，这是竞技修养达到顶峰的人才能具备的境界！
难道，爸爸说的能够成为“车神”的人，是他？唐雨晰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孙耀辉，心想。
何国兴跟着孙耀辉长叹一口气，拿起铁锹，将墓坑掩埋。
孙旭阳协助老爸和阿树爸爸将墓坑埋上，不知为何，原本心里涌动的不安，渐渐的平静下来。
川上弘野想找的对手是我老爸，却败在我的手里，连命都一并输掉。但是，这或许就是他最终想要的结果，就算不是在这里结束，也一定会在某个险峻的山谷里结束。
孙旭阳一边机械的填坑，一边茫然的想着。
“儿子，你很快就要超过我了。”孙耀辉转身拍拍孙旭阳的肩膀，拿起厚重的墓碑，插到坑中。
何国兴和宋火阳翻转铁锹，将泥土夯实。
川上弘野之墓。
用坚固的水泥做成的墓碑，简简单单的刻着六个字。没有任何的说明，没有任何的褒奖之词。
只有墓碑下方掩埋的赛车的零碎部件，真正证明着他的身份。
孙耀辉像棵古树一样宁静耸立在墓碑之前，细雨沾湿他的头发，从他的耳边流下。
“是不是又想到小黑了？”同样沉默的何国兴，忽然问道。
孙耀辉抛出一个苦笑，“你还记得是埋在什么山吗？”
“不记得了，以前去找过一次，不过没找到。”何国兴的脸上同样拧出一丝悲惨的笑容，回答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慢慢的都会一个一个的离开的。”孙耀辉盯着川上弘野的墓碑，“算起来，他也是我的老对手了，却死在晚辈的手里。”
“早就说过，这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何国兴感慨道。他想了想，回头问唐雨晰，“你父亲身体还行吧？也是老朋友了。”
“身体挺好，不过他已经不再赛车了。”唐雨晰回答道。
“在山里过过清闲的日子，也不错。哪像我，孤苦伶仃的。”说到这里，何国兴满脸的无奈。
“哦，对了，小阳，明天跟我去欧洲。”孙耀辉突然对孙旭阳说道。
“啊？”对于老爸的提议，孙旭阳有点意外。
当然，更意外的是唐雨晰。今天早上她和孙耀辉聊天，他丝毫没有提到孙旭阳去欧洲的事情。
“就当是散散心，顺便，”孙耀辉朝何国兴的方向看看，“也去看望一下阿树。”
阿树……孙旭阳楞在原地。
“怎么，不乐意？”孙耀辉眨眨眼睛，“这是你妈的意思，希望你去欧洲看看。因为我答应去欧洲陪他，所以你也可以跟我过去几天，证件什么的，你妈妈都已经给你……”
唐雨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懂英语，所以出国不方便，你就代我去看看她。”何国兴在旁边说道。
“嗯……”孙旭阳含糊的点头。
对于去欧洲，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阿树给我打电话，几次都问到你。但是又遮遮掩掩的好像有什么不愉快，我说你啊，怎么就不打电话给她？”何国兴看到孙旭阳态度模糊，不禁心中有气。
“阿树一个人在那里，好像挺苦的。前几天，她和陈岚通过电话。”宋火阳补充着说道。
唐雨晰想像着阿树一个人生活在环境迥异的国外，竟然，产生一种同情。
“你去看看她，我等你回来。”唐雨晰用其他人听不到的音量，在孙旭阳耳边说道。
（nnd……要去火车站接乌鸦，就写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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