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从重庆跑到成都来,我怎么可以两手空空的就到了忆兰家呢?我怎么去面对两位老人,我再是乡下人,也不至于如此不懂礼节呀。好歹我也该为两位老人家买点什么的,就是不能买上脑白金,水果也该提几个吧?
现在我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待两位老人的出现了,我怕他们根本就不像忆兰那样喜欢我,我怕看到他们跟其他城里人一样,在乡下人面前有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事实上当两位老人渐行渐近,最后在楼梯中间我们完全能彼此相见时,我再也记不得去担心那些了。我是呆了,被眼前的两位老人弄呆了。
是的,没有见到他们之前,凭忆兰的长相,我就能想象忆兰的母亲年青时有多美。我也能想象到,就是眼前五十上下年纪的她,也一定还依稀能见当年风韵。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想象不到,忆兰的爸爸会如此丑陋!
忆兰的母亲和那样的男人站在一起,是最名副其实的鲜花牛粪。我从没见过这么一张畸形的脸,还有那么多怕人的疤痕在上面阡陌纵横。相貌已经足够丑陋得吓人了,更何况他还佝偻着背。
我不知道这样奇丑的男人,他当初到底是凭什么获得了忆兰母亲的芳心。难道我猜错了,忆兰的母亲那时并非貌美如花,只是后来成了人造美人?
看着他们那相依相偎的样子,我禁不住对各朝各代那些才子杜撰的爱情提出疑问,如果他们也面对眼前的两位老人,是不是会羞愧得再也无颜让自己的文字传颂千古?
我被两位老人完全不同世俗的爱折服了。我也被忆兰对那个丑陋的父亲的爱折服了。如果是我,我真不敢想象在朋友面前,我会因这样的父亲多么无地自容。我决没勇气,像她那么开心的迎上去,那么亲热的和他说话。
说实话,我之所以一直深爱我的妈妈,那是因为我的妈妈太美了,美得无人可以比拟。如果我的妈妈也跟忆兰的父亲一样,也许从前的一切都变了。我就不会有那唯一的自豪了,我就不会成天的为她画画了,我就更不会当着同学的面去摸池艳的胸部了……
今天,面对忆兰的一家人,我第一次感到从没有过的羞愧。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真正能爱的人,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就是我对柔娜的爱,我也开始产生了怀疑,那是真爱吗?如果柔娜不是美得像个妖精,我会醒时梦时都牵挂她吗?
忆兰有些撒娇的叫了声“爸爸”,又叫了声“妈妈”,然后对两位老人说:“你们不是答应我把他带回来吗?现在他就在你们眼前了。怎么样?相信女儿的眼光了吧?他是不是真的很不错?”
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忆兰也会那么害羞,声音低得我只能隐隐听见。我不由得想起忆兰所说的上次回成都做的那两件事来。莫非,这就是其中之一?莫非她把对我的爱告诉了她的父母,并且征求了他们的意见?怪不得她昨天说“是时候了”,原来她是指是时候带我回家了。
两位老人却没有回答她,他们呆呆的望着我,望得忆兰都有些心慌了,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走。她说:“爸,妈,寻欢这是第一次来成都,我带他出去走走。”
他们还是没有理会忆兰。只是在我们离开之前,我看到她妈妈转过头去望了望她爸,嘴里轻轻的反复道:“太像了,太像了……”
忆兰的爸却到最终也没说一句话,双眼像是深深的河,装着数不完的回忆。
忆兰妈妈那句“太像了”,让我想起了我和忆兰初相见的情景,莫非她也是觉得我似曾相识了,莫非这世上真有个和我酷似的男人?
我好想问问她,却被忆兰拉着手匆匆的离开了她。离开了让我牵挂的一个迷,离开了来福那恶狠狠的眼神。
忆兰带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可每个地方都没有停留太久。她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么好的心情,我们就来个一日看遍成都花。
这一天真的很开心,但也很忙碌,忙碌得我再没时间去想其他任何事情,眼前的一切已足够让我应接不暇。我们去了春熙路,去了青羊宫,去了杜甫草堂,还去了武候祠……最后我们累了,天也晚了,便在如梦如幻的灯光中走进了锦里。
这条有着远古历史的街道,它的古色古香的建筑,一下子就把我带进了另一个时代,远离了城市的嚣喧。
我们坐在一个小店前,品尝成都的风味小吃,忆兰忽然提起了她的嫂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她的嫂子来。也许是在这一刻她才能真正静下心来,用感情去为她嫂子思考。
她说得很慢,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眼神中有着无限的忧伤,她说:“嫂子看上去那么高贵,可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开心。如果不是结婚这么多年她竟没怀上孩子,而哥又特别想要个孩子,她和哥的婚姻不会产生这么深的裂痕。哥最初只是和她吵吵架,偶尔不回家,不想后来竟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你还记得你才来公司不久,在公司门外那条大街上看到过我和嫂子还有来福在一起吗?那次他们就是因了哥哥来重庆的。这与来福有关,不知他从哪来的消息,说哥在重庆有了新欢。”
是的,我想起了,我还想起了遇到柔娜那晚,来福说的来重庆就是为了抓什么现形。原来他们竟是冲忆兰她哥来的,原来他们所谓的抓什么现形就是要捉奸在床。
这其中竟有来福的挑拨,我本来对来福就有气,现在就更加气了,我说:“谁知道来福到底安的什么心呢,也许他并非是要帮你嫂子,也许他不过是借了帮你嫂子的名想来找你呢,我看他对你好像不怀好意……”
忆兰打断了我的话,竟很是生气,她说:“寻欢,你再这要说,我就不理你了!”
我不知为什么我就真的不再说了,不再提起来福了。难道我就那么在乎忆兰,在乎她不理我?从前我可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是柔娜最终让我绝望了之后,我终于发现忆兰才是唯一不忍让我心灵孤单的人?
我们坐车回去的时候天很晚了,但这座号称中国最休闲的城市却还没完全安睡。成都的天气远比重庆凉爽,更能让人感到秋意的存在。晚风从车窗吹了进来,竟有些冷了,忆兰把身子向我怀里靠了靠,一瞬间,一股暖流便温暖了我们两个人。
我们走进忆兰家门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忆兰家里人都还没睡,那样子又不像是在高高兴兴的等待我们。我听到来福对忆兰的父母说了句什么,不甚分明,只隐隐感到好像有“老婆”,“孩子”几个字。我之所以能辨别出那几个字来,也许是他把它们当作了重点,并且加以了特别强调。
这时,忆兰的嫂子主动迎上来,对我说:“寻欢,你跟我来一下。”
也没征求忆兰的同意,也没等我回答,她就独自上了楼。
这让我更加感到哪里不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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