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恨的挂断了电话。
然而电话铃声又响起,来电显示还是她的号码。
我又挂断,她又打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最后我干脆不再作理会,就让那铃声长久的响着,直到最后精疲力竭。
如此的又过了好几次,她终于也感到精疲力竭了,手机铃声再没响起。
可是,我却比先前更痛苦了。我知道,她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打电话,是她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对我的思念了。她一定后悔了,她一定是要尽力给我解释了……可是,我忘得掉她给我的所有痛苦,我也忘不掉那晚她在悦来客栈是怎样和刘一Lang艳体缠绵!
那是怎样的让我撕心裂肺啊!就算上天给我千万次挂断她电话,让她为自己没有机会向我解释而痛苦绝望,甚至撕心裂肺,我也无法有丝毫报复的快感。只有恨,无穷无尽的恨。莫非真的爱得越深,就恨得越深?
但是,无论是她还是我,都应该明白,有些路,一旦走出就再也没法回头,有些错,一旦犯上就永远无法挽回!
我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显示的不是柔娜的手机号码。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也许是公用电话。
我分明一看区号就知道是重庆的,我也分明知道多半是柔娜见我不接电话换了公用电话打来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假装不知,按了接听键,并且把手机近近的放到了耳边。
我那么恨,我还是终于不忍拒绝,我还是终于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是多么贱的男人,竟跟来福一样!
但电话那边却和上次在南充一样,不是柔娜的声音,是雪儿那稚嫩的童音。
雪儿固然想我了,但这更多的是柔娜的意思。雪儿还那么小,许多事她都不懂,她更没心机,更不知道换电话给我打来。
我向雪儿问好,语气软得像个女子,柔若无骨。无论我有多少愤怒的话,我也不能对雪儿吼出。
雪儿,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像我一样,过早的失去了父爱。只是我的父亲也许尚在人间,而她的父亲却……
雪儿没有像上次那样说太多的话,只问了句“寻欢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可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我痛苦得无法回答。“回来”?雪儿是一直把她们的家当作我的家了,如果不是如此,“回来”二字又从何问起?可是雪儿哪里明白,她们的家从来就不曾是我的家过,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永远不可能是。
我在为回答一个孩子的话左右为难时,来福却忽然闯了进来。
如果说昨夜忆兰的嫂子闯进这个房间,是她自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次来福的闯进却不能不怪我自己了,是我自己太疏忽大意忘了把门反锁上。
来福狠狠的说:“我就知道你在房间做什么!”然后得意的盯着我妈妈的画像。
先前,我只以为他像我舅舅家的“来福”一样有锐利警觉的眼睛,没想到他还跟我舅舅家的“来福”一样有嗅觉灵敏的鼻子。门虽没反锁,可到底是关着的,如果他不是有灵敏的鼻子,他又怎么知道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什么了?
只是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就算他比我舅舅家的“来福”强百倍千倍,他也犯不着得意得如此喜形于色吧?
我厌恶而疑惑的望着他,没想到他冲上来一把抓起我妈妈的画像往外就走。那扬长而去的样子,似乎那画像竟不是我妈妈留下来的属于我自己的,竟是他的,是他的在我手里抓到的我犯罪的证据。
我怒吼:“把画像还给我!”
他却胜利而轻蔑的道:“偏不,我偏要把它交到伯父手里,偏要让伯父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你,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
他那么理直气壮的把画像上的我的妈妈当作我的别的女人,还要拿到忆兰父亲面前去做证据,我没有半点被他的愚蠢弄得哭笑不得。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失去了理智,我发疯似的向来福追了去。我不知道我那海啸一样的怒吼,有没有把电话那边的雪儿吓着,电话还在手里,通话还没有挂断,我已记不得挂断了。
但是我还是晚了,我快,来福比我更快。好不容易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机会稍纵即逝,他岂不快得要赶在机会消失之前?
在楼下的客厅里,我看到来福把我妈妈的画像在忆兰的父亲面前眉飞色舞的挥动。
他激动得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又难掩心中对我的痛恨。
“伯父,忆兰说他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那是忆兰被他骗了……”
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顿了顿,“现在你看看吧,他一整天呆在那房间里干什么……他是在偷偷的看一个女人……虽不是上次我和表姐见到的那个女人,但我敢肯定……是他关系爱昧的女人……也不知他有多少这样的女人!”
我不想去做任何解释,我先前实在看高了来福那双狗眼,竟以为能比上我舅舅家的“来福”的那双。不想却如此差劲,他竟连画上的背景是什么年代都看不清!
我只是向他扑了过去,我要夺回那张画。我妈妈的画像无论是被来福拿着,还是被来福交到忆兰父亲手里,都是对她的一种玷污。我决不容许这种玷污发生!
但是忆兰的父亲,本来面对我时,目光有些痛苦和呆滞,现在看到了我妈妈的画像,他的眼睛竟忽然射出了光芒,喜悦而锐利。
他向我妈妈的画像猛地伸出了手,那双手颤抖不已。
来福本就要把画像递到忆兰的父亲手里,忆兰的父亲也正向画像伸出了手,照理他应该在忆兰父亲的手触摸到画像的那一瞬松手才是。可是他怕我把画像夺了过来,他不但没松手,竟反而把紧握画像的手用力的转向另一个方向。
我只听到一种破碎的声音,犹如裂帛。
在我的手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画像的时候,我看到画像上我的妈妈已被撕成两半。握住左边一半的是可恶的来福,握住右边一半的是那个丑陋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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