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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薇没买到座位票。
龙口到湖南老家大约有十三个小时的车程,她得一直站着。如果身边有座位的人先于她下车,并且她能抢在众多虎视眈眈的乘客之前将屁股放在座位上,就能开始拥有比较舒服的旅程。
而这种假设成为现实的机会实在渺茫——本次列车是经过龙口和雁城两地的唯一一趟到点基本准时的非空调车,票价合理,因此广受低收入人群的欢迎,常年超负荷运行。在这车上,别说是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即便想安安稳稳地站着也是一种奢望。
匡薇不但要时刻关注头顶的行李箱是否还在原处——那里面有她积攒的四千元现金,还要躲避身后一个男人有意无意地碰撞——既不能让他占到便宜,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和表情引起太多的关注。
此外,更烦人的还有那穿梭不绝的手推车:
“香烟啤酒矿泉水八宝粥方便面——有开水啦!”
“哎——新鲜盒饭五块一份啦!”
“新鲜桔子五块一袋五块一袋啊!”
勤奋的售货员推着货车,在疲惫得近于麻木的旅客中间挤过来挤过去,业绩惨淡但意志坚定,似乎永无放弃的迹象。就像蟑螂钻过筒里筷子的缝隙,无望地寻觅着残留的油脂。其执着和灵巧令人钦佩,其不合时宜又过于频繁的出现,确实招人厌烦。
每次手推车经过都会引起周围一片意含抱怨的叹气声,次数多了,那些坐在地上打盹的旅客不胜其扰,已不愿再站起来让路,干脆将蜷曲的双腿伸直,让车轮一起一落温柔地碾过去。
货车经过匡薇这里的时候,身后的那位男人会借着让路的契机,与她贴得更紧。匡薇几次欲发作,都强忍住,她一点点地避让,逐渐移到同边相对的座位空隙之间。一位有座位的年轻男乘客伏在桌上睡觉,被她碰醒,一脸恼怒地抬起头,看了看匡薇,转怒为笑:“你去哪里?要坐吗?
“不用,谢谢。”
“坐吧坐吧,我坐久了要站一站。”他边说边站了起来,执意要把座位让给匡薇。
一则站得着实辛苦,二则不好意思拂人美意,匡薇迟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便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靓女去哪里呀?”
“雁城,你呢?”
“我到武昌——可惜你比我先下。”
匡薇见“武昌”年约二十三四岁,穿红色紧身T恤,瘦削身材,右手腕上纹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忍”字,长得老成精干,笑得天真浪漫,既不像周家华那样的老实打工仔,也不像电影里凶狠的古惑仔,拿不准该以何种热情度和坦诚度与之交谈。
她微微一笑,回应了武昌的“可惜”之说。为了从被动的交谈中解脱出来,她从背包里取出跟随她近五年的“爱华”随身听,插上耳塞,按下播放键——你的爱,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可以真多久……
武昌并没有意识这个漂亮女孩为什么突然需要音乐。他依然饶有兴致地打听着匡薇的远景近况,并全盘托出自己的五年计划。
“靓女,你听的是什么?”当他终于意识到匡薇对他的蓝图并不感兴趣的时候,换了一个可能比较有共同语言的话题。
“把他换作你——孟庭苇的。”
“哦,你听不听刘德华的歌?”
“我不怎么喜欢,男的我喜欢罗大佑和别安。”
武昌自知掰艺术不是自己长项,问了一个在他看来比较诙谐而又亲切的问题:
“靓女是回去相亲的吗?”
……
原本疲惫得暂时忘却了对未来的畏惧和昨日的怅惘,武昌的一句玩笑话却勾起了匡薇的重重心事。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听《往事》,希望让音乐填满自己的思绪,不要想起过去,不要想起周家华,不要想起同学和校园里的日子。
如梦如烟的往事,洋溢着欢笑,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依然轻唱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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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薇没买到座位票。
龙口到湖南老家大约有十三个小时的车程,她得一直站着。如果身边有座位的人先于她下车,并且她能抢在众多虎视眈眈的乘客之前将屁股放在座位上,就能开始拥有比较舒服的旅程。
而这种假设成为现实的机会实在渺茫——本次列车是经过龙口和雁城两地的唯一一趟到点基本准时的非空调车,票价合理,因此广受低收入人群的欢迎,常年超负荷运行。在这车上,别说是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即便想安安稳稳地站着也是一种奢望。
匡薇不但要时刻关注头顶的行李箱是否还在原处——那里面有她积攒的四千元现金,还要躲避身后一个男人有意无意地碰撞——既不能让他占到便宜,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和表情引起太多的关注。
此外,更烦人的还有那穿梭不绝的手推车:
“香烟啤酒矿泉水八宝粥方便面——有开水啦!”
“哎——新鲜盒饭五块一份啦!”
“新鲜桔子五块一袋五块一袋啊!”
勤奋的售货员推着货车,在疲惫得近于麻木的旅客中间挤过来挤过去,业绩惨淡但意志坚定,似乎永无放弃的迹象。就像蟑螂钻过筒里筷子的缝隙,无望地寻觅着残留的油脂。其执着和灵巧令人钦佩,其不合时宜又过于频繁的出现,确实招人厌烦。
每次手推车经过都会引起周围一片意含抱怨的叹气声,次数多了,那些坐在地上打盹的旅客不胜其扰,已不愿再站起来让路,干脆将蜷曲的双腿伸直,让车轮一起一落温柔地碾过去。
货车经过匡薇这里的时候,身后的那位男人会借着让路的契机,与她贴得更紧。匡薇几次欲发作,都强忍住,她一点点地避让,逐渐移到同边相对的座位空隙之间。一位有座位的年轻男乘客伏在桌上睡觉,被她碰醒,一脸恼怒地抬起头,看了看匡薇,转怒为笑:“你去哪里?要坐吗?
“不用,谢谢。”
“坐吧坐吧,我坐久了要站一站。”他边说边站了起来,执意要把座位让给匡薇。
一则站得着实辛苦,二则不好意思拂人美意,匡薇迟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便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靓女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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