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犯病_梨园红颜

聪明的童童想岔开父亲的话题，她悄悄地观察杨老的情况。

杨老恍恍惚惚的，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也不关心窗外的春光烂漫。倒是淑馨一直赞赏住院部的庭院布置得典雅，连日光都显得通畅柔和，并问杨老有没有同感。

杨老不点头，也不反对。

童童便邀他走出病房，往庭院去运动运动。

“走吧，外面挺暖和。你一定会感到舒畅的。”淑馨替童童催促杨老。

杨老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是一个阳春的天气。阳光照在人身上暖阳阳的。小道上有不少病人在散步。

童童道：“空气真新鲜，这庭院对人身心的调养真是大有好处的。”

“也就这样吧。”杨老嘟哝了一句。

童童想在草坪上转悠，可杨老只想在一个地方伫立不动，她也只好在旁相陪。

庭院中央有一个假山，山旁是一汪水池。在松柏的掩映下，这个小池也显得格外的幽静，意外的美。水池里养着几尾金鱼，杨老站着观赏了一会。

逢春感觉到杨老有些累了，让童童搀着他回了病房。

逢春怕在聊天又讨论到剧团的烦心事，就索性与杨老下了半盘围棋，看杨老困意甚了，才与童童告辞一起离开了医院。

不想当晚，杨老就突然犯病了

发毛在给杨老洗脸的时候，发现了一根长寿眉。然而，这根象征长寿的长眉毛，就像杨老自己说的那样，终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应验。

三月十二日清晨，杨老竟溘然长逝了。

三月十二日这个忌辰的日子，是很容易记住的。因为这天是植树节。

在羊城，植树是个传统。人们自古以来就有在清明前后植树的习俗。远在春秋时代就有奖励植树的记载。

恰好这天市里又有大规模的拍卖会。市面上炒作得最厉害的是一枚1925年3月12日铸的孙中山先生纪念铜章。倒不是因为它有多高的价格，而是因为它的出现，给今年的植树节又带来了不一般的意义。

前一天下午，童逢春和童童到医院看望杨老，逢春还与杨老下了半盘棋。当时杨老虽然虚弱，但精神还好。

逢春有些后悔上次冒然地跑去邀请杨老做一团排《牡丹厅》的顾问，他也依稀听说杨老的病是因为晚上翻看剧本劳累所致。

“《牡丹厅》都在我脑海里映着，看剧本哪能够就累病了？我所担心的是即便《牡丹厅》排出来了，人们的关注还能剩下多少？”

“昨天普兵给我转来一篇他们艺研院的文章，里面大谈：生活内容变革了，艺术形式也当变革。而某些京剧工作者们却在戏剧艺术形式上撑着前人的保护伞，把古人的衣钵奉为神灵；循规蹈矩、唯唯诺诺，惟祖宗马首是瞻，这种抱残守缺的顽固腐朽思想，是戏剧发展的桎梏。”

“这是谁的文章？是艺研院的意思？”

“普兵他也没明说，只表示艺研院也是接到宣传部的文，发起讨论的。”

“……”

住院部大厅四周镶着玻璃，呈扇形伸向庭院。

从大厅可以看见铺满草坪的宽阔庭院。庭院里散布着松柏与假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其间，和煦的阳光给庭院布上了淡淡的紫金。

童童不喜欢病房里沉闷的气氛，她很希望郁郁寡欢的杨老去享受院子里那明朗而开阔的早春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