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寿亭开始给老吴下命令:”你去渤海大酒店定房,先定半年.那些客商都常来,账房都认得他们.你让他见了趸布的,立刻上楼告诉东家.家驹,你就在房间里等着,陪着二太太谈恋爱.请客吃饭办大事.你告诉渤海那掌柜的,挣了钱,也有他的份儿.现在这人哪,都得给他弄个猴儿牵着,他要是得不到便宜,帮你干事?休想!”
老吴问:”我这就去?”
”去!”
”咱订他半年的房,还给他还价吗?”
”还价吗?照着脚后跟儿还.一码儿是一码儿.”
老吴告退.
家驹站起来,为难地说:”六哥,你在染槽子边上跑来跑去的,我坐在酒店里看风景,我心里不滋味儿.”
寿亭一瞪眼:”我在染槽子上闹腾,是为了咱买卖;你在酒店喝酒捞肉,也是为了咱这买卖.把客商拉来,就是头功一件.回去收拾东西,也让二太太高兴高兴.”
家驹愤愤地说:”我刚从家里撒了疯出来,把台桌掀了.我要是这回去,她别以为我怕了她.”
寿亭点根烟:”家驹呀,咱也不是外人,你是我兄弟.你家大太太我也见过,别看是小脚,领到哪里也不寒碜.你完完全全可以领到青岛来,既有疼,又有爱,该有多好.你就是不听我的,非得发丧弄上套和尚道士---添一份子乱.兄弟,本事大不如摊上,摊上了就将就着吧!”说着拍拍家驹的肩.
家驹想起翡翠来,面有愧色,继而说:”六哥,这半年房钱也是不少.”
寿亭宽慰他:”家驹,我没上过学,也不认字儿,就是知道点事儿,也是你天天给我念报纸念来的.可咱是买卖人,这干买卖有些钱可以省下,有些钱就是要花了.你省下了盐,就能酸了酱.咱花的是小钱,挣回来的是大钱.别想钱的事,回去收拾吧.领上老二奔渤海,也让她高兴高兴.”
家驹乐了;”六哥,给她起的这个名好,以后我就叫她老二.”
寿亭叹口气:”唉,老二就老二吧,兄弟,别再弄出老三来.”
元亨染厂,孙明祖坐在沙发上听账房汇报销售情况.他满意地点头.
明祖有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人虽不胖,但脸上肉多.中式打扮,绸子对襟夹袄上还挂着怀表.头发很亮,向后梳着,上唇有短胡子,浓密整齐.他掏出手绢来,包住鼻子弄了两下:”嗯,很好,很好,就照这样干.我看陈六子撑不到年底.要不是青岛税少,他早滚蛋了.”他站起来跑到纸篓那里吐了口痰.擦过嘴说,”都说陈六子有两下子,我也没看出他那两下子在什么地方.开工的时候也不短了,还是和乡下那些小贩子打交道.不用说往外埠发货了,本埠的布铺都不愿意卖他那烂货.”
账房刘先生极瘦,脖子挺长:”说陈六子历害,那是赵东俊吓唬你.现在他的布全下了乡,根本赚不到钱.前天我到布铺里走了一圈,根本看不到他那飞虎牌.”
这时,一个摩登女人进来了.他有二十三四岁,身着米色制服裤,紫红夹克衫,烫发披肩,高大性感.刘先生冲那女子躬躬身,笑笑:”贾小姐来了.”说着自动退出,顺手把门带上.
孙明祖捻灭烟站起来,张着手走过去:”思雅,我一看见你这打份儿我就冒火.”说着就搂她.
贾小姐不挣扎,只是笑着说:”当心进来人.”
”这是咱的厂,进来人怕什么?”
”要是你老婆进来呢?”
”那正好,省得我说了,成亲.”说着制造事端.
贾小姐虽然穿着新派,但仍不脱中国古典,半推半就含羞带笑,撩得那孙明祖欲火中烧...
李仓客栈,光线阴暗.掌柜的正闭着眼听戏.摇头晃脑,怡然自得.吕登标进来了.他慢慢地走到柜台前,举起拳头猛砸下去,惊得掌柜的应声而起:”保护费我交了.”登标哈哈大笑.掌柜的定睛一看,自己也笑了;”哟,是吕把头,你没吓死我,我还以为是何大庚的人来了呢.”
登标一笑:”何大庚,还他娘的何二庚呢!”
掌柜的笑笑:”吕把头,有事儿?”
吕登标从绸子夹袄中掏出烟来,递一支给他:”刚才差点吓死你,这马上就得乐死你.有趸布的吗?”
”今天没有,你来接谁?”
登标把肘枕在柜台上,抽着烟说:”谁也不接,我是打麻将在上家---截和儿.陈掌柜的让我给你俩钱儿花花.”
掌柜的高兴地说:”陈掌柜的给我钱?为什么?”
登标用眼扫了下四周,放低了声音:”陈掌柜的要放个在你店里.”
掌柜的有些慌:”什么人?不是贩大烟的吧?”
”你他娘的才贩大烟呢!”
登标说着,向门口立着的那个人一招手,那人快步走过来.掌柜的看看他,表情紧张.
登标一乐:”放个人帮你干活,陈掌柜的还给你钱,这好事没碰上吧?”
”这是---”掌柜的更慌了.
登标拉过那伙计:”就让他在这里盯着,只要元亨染厂的客商一来,你就告诉他,他回厂里送信,我就过来接人.陈掌柜的说了,每年给你十块大洋.先给五块,这是定钱.”说着把五个大洋顺到柜台上.
掌柜的大喜:”我还以为干什么犯王法的事儿呢,这好办.元亨染厂的那路客商都住这儿,保证一个也跑不了.陈掌柜的我也见过,那是痛快人.行,放心,我准给你全截住.”
登标问:”这些贼羔子趸布的都是些什么地方人?”
掌柜的内行:”这些人都潍坊县胶县一带的,最近还来了些黄骅任丘天津附近的.青岛的洋布便宜,加上路费趸回去也合适.”
登标点点头,他让伙计门外站着.那小伙子点点头,出去了.登标盯着掌柜的,叹口气:”掌柜的,我也挺穷...”
掌柜的忙拿出两个大洋放在登标手边,同时向门口看了看.
登标没拿,依然盯着掌柜的,把手从壁弯里拿上来,伸出了三个指头,在掌柜的眼前晃.
掌柜的想了想:”行,就按你的意思办.”又从柜下拿上来一个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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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亭开始给老吴下命令:”你去渤海大酒店定房,先定半年.那些客商都常来,账房都认得他们.你让他见了趸布的,立刻上楼告诉东家.家驹,你就在房间里等着,陪着二太太谈恋爱.请客吃饭办大事.你告诉渤海那掌柜的,挣了钱,也有他的份儿.现在这人哪,都得给他弄个猴儿牵着,他要是得不到便宜,帮你干事?休想!”
老吴问:”我这就去?”
”去!”
”咱订他半年的房,还给他还价吗?”
”还价吗?照着脚后跟儿还.一码儿是一码儿.”
老吴告退.
家驹站起来,为难地说:”六哥,你在染槽子边上跑来跑去的,我坐在酒店里看风景,我心里不滋味儿.”
寿亭一瞪眼:”我在染槽子上闹腾,是为了咱买卖;你在酒店喝酒捞肉,也是为了咱这买卖.把客商拉来,就是头功一件.回去收拾东西,也让二太太高兴高兴.”
家驹愤愤地说:”我刚从家里撒了疯出来,把台桌掀了.我要是这回去,她别以为我怕了她.”
寿亭点根烟:”家驹呀,咱也不是外人,你是我兄弟.你家大太太我也见过,别看是小脚,领到哪里也不寒碜.你完完全全可以领到青岛来,既有疼,又有爱,该有多好.你就是不听我的,非得发丧弄上套和尚道士---添一份子乱.兄弟,本事大不如摊上,摊上了就将就着吧!”说着拍拍家驹的肩.
家驹想起翡翠来,面有愧色,继而说:”六哥,这半年房钱也是不少.”
寿亭宽慰他:”家驹,我没上过学,也不认字儿,就是知道点事儿,也是你天天给我念报纸念来的.可咱是买卖人,这干买卖有些钱可以省下,有些钱就是要花了.你省下了盐,就能酸了酱.咱花的是小钱,挣回来的是大钱.别想钱的事,回去收拾吧.领上老二奔渤海,也让她高兴高兴.”
家驹乐了;”六哥,给她起的这个名好,以后我就叫她老二.”
寿亭叹口气:”唉,老二就老二吧,兄弟,别再弄出老三来.”
元亨染厂,孙明祖坐在沙发上听账房汇报销售情况.他满意地点头.
明祖有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人虽不胖,但脸上肉多.中式打扮,绸子对襟夹袄上还挂着怀表.头发很亮,向后梳着,上唇有短胡子,浓密整齐.他掏出手绢来,包住鼻子弄了两下:”嗯,很好,很好,就照这样干.我看陈六子撑不到年底.要不是青岛税少,他早滚蛋了.”他站起来跑到纸篓那里吐了口痰.擦过嘴说,”都说陈六子有两下子,我也没看出他那两下子在什么地方.开工的时候也不短了,还是和乡下那些小贩子打交道.不用说往外埠发货了,本埠的布铺都不愿意卖他那烂货.”
账房刘先生极瘦,脖子挺长:”说陈六子历害,那是赵东俊吓唬你.现在他的布全下了乡,根本赚不到钱.前天我到布铺里走了一圈,根本看不到他那飞虎牌.”
这时,一个摩登女人进来了.他有二十三四岁,身着米色制服裤,紫红夹克衫,烫发披肩,高大性感.刘先生冲那女子躬躬身,笑笑:”贾小姐来了.”说着自动退出,顺手把门带上.
孙明祖捻灭烟站起来,张着手走过去:”思雅,我一看见你这打份儿我就冒火.”说着就搂她.
贾小姐不挣扎,只是笑着说:”当心进来人.”
”这是咱的厂,进来人怕什么?”
”要是你老婆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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