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推开青竹的搀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事,你别太挂心,好好跟着公子和妻主去玩吧,都盼了那么些时日,莫要让我扫了兴。”
“这是什么话?”青竹一手搂住蓝烟肩膀,一手缠住他胳膊,满脸倔强的哼道:“年年跟着公子去看灯,早就腻味了,索性就不去了,同你在一处说说话也好。”也不待蓝烟反驳,便拖着他往东厢走去,蓝烟回头无声询问苏昕络的意见,苏昕络抿唇不语,他便也只叹口气,由着青竹搀扶着离开。
柳瑛不晓得其中缘由,看蓝烟脸色不好,觉得回屋休息也是理所当然,又关切的冲苏昕络说道:“叫人去请个大夫来替他瞧瞧吧……”
“大夫哪治的了心病?”苏昕络垂眼叹了口气,脸上神情疲惫不堪,无力的坐回椅子里,将手往靠背上一搁,柳瑛立马惊呼出声:“啊,你手受伤了?”
鲜血顺着修长葱碧的手指往下滑落,一滴滴落在素白的衫裙上,触目惊心的红,柳瑛呼吸滞了滞,软着双腿便往外挪,准备喊人过来帮忙,顺便再请个大夫,结果听到苏昕络在背后喊她:“往哪儿去?回来!”
她只得掉头走回来,苏昕络指了指地上那堆琉璃碎片,吩咐道:“将这里打扫干净先,勿要让人瞧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等打扫完估计他的血也要流光了,真是让人搞不懂,刚才砸的时候义无反顾,现在却又担心起后果来,本着先重后轻的原则,她飞快的冲到门口,对守门的两个家仆吩咐不准放人进来,然后折返回来,瞪着他询问道:“有无金创药之类的东西?”
苏昕络诧异的瞅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壁柜的方向,柳瑛跑过去拉开一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这里竟被瓷瓶堆的满满的,每个上面都贴了不同的标签,仔细扫了一眼,竟真的发现有个瓷瓶上写着“金创药”,她噎了一下,然后快速的揪出那个瓶子,淡定的合上柜子转身。
打了盆凉水,先将手清洗干净,然后洒上金创药,又取了块干净的白绢来,细细的替他包扎,苏昕络垂眼敛眉安静的有些异常,这让柳瑛胆子涨大几分,禁不住斥责道:“说是武功盖世,也不过如此而已,砸个琉璃灯也能伤成这般模样!再者,即便对皇上心存怨愤,也不能随意就毁了御赐贡品,若真要计较起来,岂不是又被人捉到短处?看你平时为人处事极是老练,怎地此时如此孩子气?”
苏昕络顿时如炸了毛的狐狸,细眉倒竖,一脚将她踢开,恨声道:“你懂什么?那孩儿灯上面的女娃娃分明是二皇女的模样,倒是打的好算盘,我就是要砸,送一个来砸一个,送一双来砸一双,敢打我家孩儿的主意,偏不叫她们如愿!”
上元节长辈送小辈的花灯被称为“孩儿灯”,为期盼多子多孙之意,二皇女年前刚满周岁,将她容貌绘在灯上,除非苏昕络生不出儿子,否则便要将其嫁于二皇女,与那安平女皇结为儿女亲家……柳瑛听他这么一说,对这与现代迥异的传统吃了一惊,但皇帝的这番谋划倒是早在意料之中,之前也善意提醒过他,谁知反挨了一巴掌……思及此处,委屈上涌,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你若是不生的话,她们便奈何不了……”
“你想叫我苏家断子绝孙?”苏昕络“蹭”的站起来,一脸怒气的瞪着柳瑛,她勾了他一眼,调笑道:“瞧你上次抽我一巴掌那个狠劲,还以为你是存着这个心思呢……
苏昕络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恼羞成怒的大吼一声:“滚!”
第17章
柳瑛将那滩琉璃碎片收拾干净,从门口取了盏宫灯提上,慢吞吞的踱去柴房,翻出件浆洗干净的旧衣换上,连绾发的金钗都换成了桃木簪,这才返回东厢,见苏昕络仍是先前那般模样,歪在软榻上假寐,想是没有上街看灯的打算,便主动提议道:“上元佳节,一年也就一次,窝在府里总是有些说不过去,还是出去走走吧,权当作散下心。”
“蓝烟青竹不去,我便也提不起兴致。”苏昕络闻言睁开眼,瞧见柳瑛那身怪异的打扮,便心头火起,没好气的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柳瑛撸了撸袖子,笑的很是别有深意:“这叫平民装扮,往人堆里一站丝毫不扎眼,乃上街看灯之必备装束。公子也别穿的这般雍容华贵,赶紧的去换身朴素些的衣裳,若是没有的话,就向青竹或者蓝烟借一借……”说到此处又抬手拍了额头一巴掌,懊恼道:“他俩乃苏府大侍,衣衫也比之普通人家华贵,还是去找顾姨寻件奴仆的更合适些。”
“你叫本公子去穿那奴仆衣裳?”苏昕络瞪眼,声音陡然拔高数分贝。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柳瑛讪笑,思及这苏公子打小锦衣玉食的,让他穿那些粗布劣裳的,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于是便又说道:“或者,叫人去容锦坊取件低廉绸裳过来?毕竟上街看灯图个自在,穿的太招摇给相熟之人认出少不得又要一番寒暄,哪里还有乐子可寻?”
这番话说到苏昕络心坎里去,便也只好点头答应,柳瑛心下一喜,连忙拔脚便要去寻跑腿小厮,到得门口又想起一事,只得掉头走回来,询问道:“表弟初次在京里过节,且年纪小爱贪玩,想来对灯会也是欢喜的紧,不如带他同去?若是这般,衣服得要两件才够用……”
苏昕络猛的抬眼,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柳瑛被看的全身发毛如芒在背,半晌后他才收回目光,大声唤来门外守候的小厮,安排他去请表少爷过来,并将缘由解说了一遍。
小厮回来的速度很快,眼圈红红的显是挨了骂,不待苏昕络询问,便一股脑的将事情倒出来:“大舅老爷说,陆知府家的公子就是去岁看灯会结识了个穷酸秀才,两人鸿雁传情私定终身,陆家自是不肯,结果陆公子便与那秀才私奔了去,气的陆家主夫心疾发作至今不省人事……大舅姥爷不准表少爷去看灯会,还说,还说……让公子遵守夫道,勿要出去,出去招蜂引蝶……”
“迂腐!”苏昕络站起身,哼道:“本公子从打理苏家生意开始,每日都要与数位掌柜老板会面,若是这都算作不守夫道,那我担了这罪名便是。”
眼看他火气又要上来,柳瑛连忙安抚道:“哪有这般严重……再说了,守不守夫道要我说了才算,旁人的看法都无须理会。”又转头对那小厮吩咐道:“去容锦坊取身男子绸裳来,要最便宜的那种。唔,按照公子的尺寸就行,那边的裁缝应该有记录。”
衣裳取来,苏昕络进内室换上不情不愿的走出来,月白衫底青线绣翠竹,头发用根白玉簪绾起,虽不如柳瑛那般低调,却也最多只像是小富之家的公子哥,她满意的点点头,率先大步走在前面。
两人乘马车到达灯会所在的秀汀街,下车后步行拐进去,柳瑛立刻被盛况惊的张大嘴巴。极宽阔的街道上,两旁商贩摆满各色灯盏,或白或红或黄的烛光将夜晚染上浓重的彩色,人潮拥挤不堪,却又不约而同的让出街心位置,龙灯旱船高翘舞在其中,锣鼓唢呐声声齐响,热闹的仿佛不夜天。
人流实在拥挤,柳瑛个头又比一般女子要小,不时被人挤得东倒西歪,她从缝隙间打量了一番四周的宫灯,虽说花样繁复但无一能与苏府琉璃灯相比,更别提女皇送来的那个奢华孩儿灯,想来苏昕络同样也无兴致,便转头问道:“在何处放灯?”
苏昕络抬眼看向前方,用下巴示意道:“前方,阕桐河边……”话未说完便见柳瑛给一粗壮女子挤的向后倒去,连忙伸手将她扯回,斥责道:“看好路,东张西望作甚?”
柳瑛被拉的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她无辜的扬脸,撇嘴道:“就是想看下如何才能从这里挤出去……”
他也不愿与人挤在一处,便踮起脚尖,往四下里一打量,见商贩货摊后留有一条羊肠小道供进出之用,嘴角抿了抿,便奋力向着那个方向挤去,待好不容易挪动了些许时,他扭头向后看去,才发现柳瑛根本未曾跟上来,还在原处被人挤得像个陀螺般左右晃动着。
苏昕络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冲入拥挤的人群,来到柳瑛身边,伸出胳膊用力将她往怀里一带,一手握住她腰身,一手紧紧搂住她后背,母鸡护小鸡一般拥着她向外挤去。
柳瑛脑袋猛然撞上苏昕络坚硬的胸膛,鼻梁差点撞歪,疼的她使劲吸了几下气,清淡荷香呼入胸腔,带着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呼吸顿时滞了滞,禁不住偷偷抬眼看去,苏昕络柳眉紧皱,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目光专注的盯着前方,两只有力的胳膊将她圈在怀里,隔断了周围躁动的人潮,也替她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小天地……心里涌起一抹暖意,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他怀里偎了偎,只觉这方天地里空气稀薄的不够用,连忙别开视线转过头。
入目皆是身高堪比国际女篮的女子,方正阔脸,浑身肌肉健硕分明,胸脯上挂着两只坚硬如铅球般的高耸,华服加身脚蹬长靴,有些手里还假作风流的执着一柄折扇……她浑身抖了三抖,连忙将头埋进苏昕络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嘴里喃喃道:“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苏昕络顿时浑身僵硬,脸颊红晕浮现,冲她大吼一声:“放开手!”可惜声音淹没在锣鼓声中,身旁人丝毫未觉。
埋头感叹的柳瑛,好一会才调整过来情绪,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同公子紧紧搂抱在一起,姿势之暧昧手脚之贴切,简直有伤风化到极点,连忙松开手,一脸无辜的辩解道:“那啥,公子可千万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轻薄于你,方才受惊过度,所以有些忘形……”
腰上双手虽撤去,苏昕络却怀里温热依旧,而自己的一双手正将她搂的死紧,顿时又羞又恼的说不出话,收手不是不收手亦不是,只冷哼一声转过头,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开道,没一会便脱离人群拐入那货摊后的小道。
羊肠小道极狭窄,边上堆积了诸多杂货,是供摆摊的货娘进出运货方便所留,也有心思活络的行人绕进来,虽说没有主街那边拥挤,可也并非畅通无阻,起苏昕络揽着柳瑛举步维艰的向前行进着。
柳瑛抿了抿嘴唇,几次想开口提示他分开走会更加方便,可也明白倘若这番话一出口,必会让他察觉自己窘状,少不得要招来一顿打骂,于是脑袋摆的端正眼神盯着前方恍若未觉,驾轻就熟的做起戏来。
秀汀街不算长,但走了约莫二盏茶的功夫才到头,街尾通向阕桐河,岸边道路以青石板铺就,左侧河岸有石阶与水相连,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子聚在一起说笑,河岸右侧街边有秩序的摆满灯摊,摊主热情的向路人兜售着放灯用的各色袖珍品,人流明显比秀汀街稀少,微风自河上扑面而来,让人头脑一阵清醒,苏昕络猛的推开柳瑛,嘲讽道:“没用的东西,早知如此便不出门,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他这番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便不予理会,转身看向身后那灯摊,指着一盏做工颇精致的荷花灯,轻笑道:“这盏很是雅致,不如就买下来,放灯许愿,来年也能有个好兆头。”
“我没带银子。”苏昕络没好气的回她,又瞅了眼那个荷花灯,不屑道:“不过是些闺阁男儿家胡乱想出来的明目罢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许愿又有何用?本公子才不信这一套。”
没带银子……柳瑛梗住,千算万算竟将这茬给忘记,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无钱寸步难行,刚想提议打道回府,身后那摊主却突然笑道:“公子所言极是……只是呀,这人再强势,也总有些力所不及的事情,放灯许愿为的是寄托与纾解,而并非是愿望达成。这灯往河里一放,心里的憋闷也就跟着消了,心境便与之前大不相同,又何乐而不为呢?”
“小姐真是会做生意,几句话出口便让人不得不掏银袋。”柳瑛朝那中年女子模样的摊主拱了拱手,又讪笑道:“说来惭愧,出门走的急,竟忘记放些银两在身上,怕是不能照顾摊主生意了,实在抱歉的紧。”
那女子斜眼扫了下柳瑛的衣着打扮,便坐下身拿起毛笔继续在未完成的灯面上绘图填字,嘴里说道:“我霍英的灯笼只卖两种人,一种是有钱的,一种是有才的,既然两位身上未带银子,那便将边上灯谜猜上一猜,若是猜的准确,这摊子上的灯随你们挑;若是猜不准,那便速速离去罢,勿要站在这里碍我生意。”
柳瑛闻言皱了皱眉,挪动脚步来到那一排写满灯谜的条幅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昕络怕她胡来,便上前一步扯住她袖子,低声道:“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难不成还想猜霍英的灯谜?她可是秀汀街有名的宫灯师傅,才情也是极好,莫要在这里丢苏府的脸。”
话刚落地,柳瑛便抬手扯下一张来,他探头看过去,大红纸张上用小楷端正的写着“洞房花烛夜(射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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