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告别凯杰电子（2 / 2）

在这一期间，凯杰电子的生意越做越火，公司也因为规模不断扩大而搬迁了三次，春风得意的王凯杰非常慷慨地为自己在红树林购置了豪宅，座驾由人货两用车换成了最新款的奥迪A6。

杨光辉曾经为加薪的事儿找王凯杰谈过两次，结果每一次都不欢而散。一见到有人找自己不是大谈奉献而是为了放自己的血，王凯杰的脸色就会变得非常难看，每一次他都会说：“年轻人，你现在拿到的已经是公司除了总经理之外最高档次的工资，不要不知足！如果心理还是不平衡，那就请你到人才大市场去清醒一下！”

人才大市场每天都人山人海，每一个来深圳的人想必都有在人才大市场找工作的艰辛而焦灼的体验，严峻的就业形势和供远大于求的就业市场让每一个企业老板在劳资双方就薪资的谈判中都把握着说一不二的资本。王凯杰再清楚不过地向杨光辉表达出这样一层意思——在僧多粥少的大环境里，能保住眼前的饭碗就很不错了，想要狮子大张口，那就请你到人才大市场去寻找自身的价值吧！

杨光辉深受刺激，对高薪的渴望让他产生了另谋高就的念头，为此他卧薪尝胆，默默地等待机会。没想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顽固不化的王凯杰居然在这个问题上又开了窍。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王凯杰喃喃地说：“凯杰电子从一个员工不超过二十人、年销售收入不到四十万的默默无闻的手工小作坊发展成为一个拥有将近五百员工、年销售收入超亿元的有影响的中型企业，你是公司为数不多的拓荒者和见证人之一。在这四年的时间里，虽然我屡次不留情面地批评过你，但我从不否认你是一名难得的人才，你为公司的发展作出过重要贡献，所以无论从公司的利益还是个人感情上来说，我都不能放你走。年轻人，在这里继续干下去吧，毕竟你也曾经为她洒过汗水，倾注过情感。公司需要象你这样的人，在这里，你个人的前途是会有保证的。至于你的个人待遇，我早已考虑过很久了，你应该享受到与你自身价值相符的薪资。”

王凯杰此言一出，令杨光辉左右为难。不错，他对公司是有感情的。四年前，他初出茅庐，毫无经验，是王凯杰在人才市场上录用了他，没有王凯杰的批评指教，没有王凯杰的充分信任，没有自己在实践中的摸爬滚打，他是不可能这么快成长起来的。今天的杨光辉在专业领域里好歹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这次能够被华讯科技录取实在幸运，但是如果没有在凯杰公司三年的积累作为资本，他能走到这一步吗？

杨光辉有些动摇。王凯杰虽然有时显得可恶，但他的本质不坏，不发火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可爱。相对来说华讯科技的副总范世纲就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了。

一边是华讯科技，一边是凯杰电子；一方面充满了挑战，另一方面情感上难以割舍，杨光辉反复权衡，一时难以拿定主意。他的眼前突然惊鸿一瞥闪过了林馨的影子，他的取舍很快便明朗了。

这位清纯俊秀的小美人哟，一日不见竟如百爪挠心。如果继续跟着王凯杰干，自己还有机会看到她吗？自己曾当着郑总当着林馨的面立下了军令状，而自己最终却成了逃兵，她会耻笑自己吗？

林馨象一枚重要的砝码，终于被他放置到了华讯科技的天平上。

“王总，非常感谢这些年来您对我的关照。”杨光辉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好了。”

王凯杰象一堆烂泥一样瘫坐在大班椅上，面色凝重，神情木然。许久，他才凄然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去吧，我不阻拦你。”

杨光辉心里有些难受，想要说话嗓子却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呆立了片刻，不忍再看王总，于是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听见王凯杰在身后说了一句：“光辉……”

杨光辉转过身来。

“……凯杰电子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如果你在外面干得不开心，公司随时欢迎你回来。”

杨光辉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说：“王总，我……”

王凯杰挥手止住了他，问“告诉我，你去哪一家公司高就？”

杨光辉犹豫了片刻说：“华讯科技。”

“华讯科技？”王凯杰嘴里喃喃自语道：“华讯科技——郑安国？”

杨光辉十分惊讶，问：“王总，您认识华讯科技的郑总？”

王凯杰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

“这就是心理医生给你开出的药方？”手里拿着杨光辉递交的辞职报告，王凯杰亮堂的前额渗出了汗珠。

杨光辉没有作声，他想要说的话全在报告上写着呢。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王凯杰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好你个杨光辉，我辛辛苦苦地培养了你，想不到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抛弃我，想卖主求荣，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真想把你千刀万剐。”

王凯杰一冲动就容易情绪失控，杨光辉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他平静地说：“我是公司的雇员，不是公司的奴隶。我在公司干了四年，任劳任怨，恪尽职守。如今，我要走了，按照正常程序提出辞职申请，谁也无权阻止我。”

王凯杰拿着辞职报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猛地抓起茶杯，狼吞虎咽地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茶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身上，在他雪白的名牌衬衣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茶渍，他却浑然不觉。

王凯杰的鼻孔一张一翕地发出粗重的声音，象是拉扯着一个巨大的风箱，让人担心他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喝一点茶水也许有助于让他尽快镇静了下来，理智地思考一下问题。

“你，考虑好了吗？”他阴沉着脸说。

杨光辉点了点头，他当然考虑好了。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真正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在聆听了华讯科技的副总范世纲发人深省的讲演之后，杨光辉对于这个问题又有了新的认识，借用范总口中的“马克思的理论”也许能够很好地说明自己要离开凯杰电子的理由。

不错，人有五个层次的需求——生理、安全、社交、尊重，自我实现，而他杨光辉目前还处在那一个层次呢？生理层次？他已经在深圳打拚了四年，要说他已经实现了最低层次的需求似乎还有些勉强。虽然现在吃能吃饱、喝能喝好，可是住呢？自己能一辈子住在城中村吗？买一套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王凯杰发给他的工资每月扣了税后只有五千多一点，而目前的房价呢？在特区内还找得到低于每平米一万的新房吗？买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即使不算按揭利息也要他杨光辉不吃不喝地奋斗上十四年，这个现实对他是不是太残酷了一些？

还有，今年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至今仍是孑然一身，在深圳，哪个妙龄女子会找一个无权无势、无房无车的男人相伴一生呢？一个适龄青年的生理问题如果找不到发泄的正常渠道，那么他要么去嫖娼，要么只有依靠**来解决问题了。

在深圳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没钱、没房、没有女朋友，他能有安全感吗？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他岂敢奢望赢得人们的尊重，去实现自我价值？别的不说，眼前的王凯杰能够老老实实地坐在大班椅上心平气和地同自己说话他就已经感到很知足了。

要把上述的这些理由一条条地摆出来让王凯杰去体验他的心境似乎又没有这个必要，毕竟杨光辉是要离开的人了，发发牢骚倒倒苦水显得有些多余，保持沉默也许能为自己也为王凯杰保留一些面子。

“他们给你开多少钱？”王凯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按说华讯科技为杨光辉开出多少工资应属商业秘密，他本不该透露这些信息。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为了报复王凯杰这些年来对他的盘剥，也许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价值，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爽快地说了出来：“一万六。”

他忘了补充一句，这个价码仅仅是自己每月的基本工资，还不包括项目完成后的各类奖金。

王凯杰限入了沉默之中,他对数字的品味当然不会象杨光辉一样带着幸福和甜蜜的心理。相对于凯杰电子每月的销售额和净利润，这个数字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于习惯了精打细算喜欢抱着算盘睡觉的王凯杰来说,这个价码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带给他更多的是苦涩和无奈。

沉寂良久，他的嗓子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果我也给你开出这个工资，你会怎么样？”

杨光辉一愣，万万没想到王凯杰会提出这种假设。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四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杨光辉在人才市场上向亲自主持招聘工作的王凯杰递交了个人简历。那时凯杰电子成立还不到一年，正急需各类人材，求贤若渴的王凯杰当场拍板录用了杨光辉。入职四年来，王老板一共只给他加过两次薪，一次是从试用期到转正，他的工资由两千五涨到三千；另一次是半年后杨光辉由于工作出色晋升为开发部经理，工资由三千上涨到五千四。在这之后三年多漫长的岁月里，不论物价如何上涨，也论杨光辉工作如何卖力，他所主持产品开发工作为公司带来了多大的利润，王凯杰再也没有为他上调过一分钱的工资。每到发薪水的日子，他的存折上始终雷打不动地趴着一个相同的、了无新意的数字。

在这一期间，凯杰电子的生意越做越火，公司也因为规模不断扩大而搬迁了三次，春风得意的王凯杰非常慷慨地为自己在红树林购置了豪宅，座驾由人货两用车换成了最新款的奥迪A6。

杨光辉曾经为加薪的事儿找王凯杰谈过两次，结果每一次都不欢而散。一见到有人找自己不是大谈奉献而是为了放自己的血，王凯杰的脸色就会变得非常难看，每一次他都会说：“年轻人，你现在拿到的已经是公司除了总经理之外最高档次的工资，不要不知足！如果心理还是不平衡，那就请你到人才大市场去清醒一下！”

人才大市场每天都人山人海，每一个来深圳的人想必都有在人才大市场找工作的艰辛而焦灼的体验，严峻的就业形势和供远大于求的就业市场让每一个企业老板在劳资双方就薪资的谈判中都把握着说一不二的资本。王凯杰再清楚不过地向杨光辉表达出这样一层意思——在僧多粥少的大环境里，能保住眼前的饭碗就很不错了，想要狮子大张口，那就请你到人才大市场去寻找自身的价值吧！

杨光辉深受刺激，对高薪的渴望让他产生了另谋高就的念头，为此他卧薪尝胆，默默地等待机会。没想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顽固不化的王凯杰居然在这个问题上又开了窍。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王凯杰喃喃地说：“凯杰电子从一个员工不超过二十人、年销售收入不到四十万的默默无闻的手工小作坊发展成为一个拥有将近五百员工、年销售收入超亿元的有影响的中型企业，你是公司为数不多的拓荒者和见证人之一。在这四年的时间里，虽然我屡次不留情面地批评过你，但我从不否认你是一名难得的人才，你为公司的发展作出过重要贡献，所以无论从公司的利益还是个人感情上来说，我都不能放你走。年轻人，在这里继续干下去吧，毕竟你也曾经为她洒过汗水，倾注过情感。公司需要象你这样的人，在这里，你个人的前途是会有保证的。至于你的个人待遇，我早已考虑过很久了，你应该享受到与你自身价值相符的薪资。”

王凯杰此言一出，令杨光辉左右为难。不错，他对公司是有感情的。四年前，他初出茅庐，毫无经验，是王凯杰在人才市场上录用了他，没有王凯杰的批评指教，没有王凯杰的充分信任，没有自己在实践中的摸爬滚打，他是不可能这么快成长起来的。今天的杨光辉在专业领域里好歹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这次能够被华讯科技录取实在幸运，但是如果没有在凯杰公司三年的积累作为资本，他能走到这一步吗？

杨光辉有些动摇。王凯杰虽然有时显得可恶，但他的本质不坏，不发火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可爱。相对来说华讯科技的副总范世纲就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了。

一边是华讯科技，一边是凯杰电子；一方面充满了挑战，另一方面情感上难以割舍，杨光辉反复权衡，一时难以拿定主意。他的眼前突然惊鸿一瞥闪过了林馨的影子，他的取舍很快便明朗了。

这位清纯俊秀的小美人哟，一日不见竟如百爪挠心。如果继续跟着王凯杰干，自己还有机会看到她吗？自己曾当着郑总当着林馨的面立下了军令状，而自己最终却成了逃兵，她会耻笑自己吗？

林馨象一枚重要的砝码，终于被他放置到了华讯科技的天平上。

“王总，非常感谢这些年来您对我的关照。”杨光辉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好了。”

王凯杰象一堆烂泥一样瘫坐在大班椅上，面色凝重，神情木然。许久，他才凄然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去吧，我不阻拦你。”

杨光辉心里有些难受，想要说话嗓子却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呆立了片刻，不忍再看王总，于是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听见王凯杰在身后说了一句：“光辉……”

杨光辉转过身来。

“……凯杰电子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如果你在外面干得不开心，公司随时欢迎你回来。”

杨光辉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说：“王总，我……”

王凯杰挥手止住了他，问“告诉我，你去哪一家公司高就？”

杨光辉犹豫了片刻说：“华讯科技。”

“华讯科技？”王凯杰嘴里喃喃自语道：“华讯科技——郑安国？”

杨光辉十分惊讶，问：“王总，您认识华讯科技的郑总？”

王凯杰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