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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这样？”
“这……这……这怎么可能啊？”
听完了病情的大概介绍，李医生满头满脸的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那表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只能用“瞠目结舌”四个字还算是比较恰当的了。
女蛮子执着的看着李医生，那意思是说，这是事实啊！
女蛮子对李医生使了个眼色，接着，一行人继续向西头子那间屋子快步走去。
到底还是电灯光啊，比煤油灯可是亮堂多了哦。
在电灯光的照耀下，大家看的更清楚了。
翠梅的两腿间的衣物全部都被浸染成了暗红色……
在医护人员的眼睛里头，这个人啊，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没有男女性别之分的，只有器官不同，只有生命指证的表现程度不同，只有病态和非病态之别。
两个男医生细致的看了好大一会子，然后，李医生指着几个人，果断的说，“你，你，想办法把院长门弄开，实在不行就砸！要快！然后，往县医院打电话，叫他们能多快就多快的往这赶！一定要是妇产科的！实在不行，外科的也行！你，赶紧准备输血！你，准备吊水！你，去把药房门砸开！”
看见大家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连一步也没有挪一下子，李医生就气愤的猛一跺脚，大喊百叫的说着，“你们都还愣着算个熊啊？啊？所有责任都有我来承担！要杀要剐都朝着我来！行了吧？”
“都赶紧吧，不能再耽误了！”
看大门的老头子也跟着帮着腔。
大家这才四处散开，分头行动了。
李医生转过身来，问大家，“谁能有准确的把握说出自己的血型？”
“你－－能吗？”李医生指着小万，急切的问着。
“我能！我A型。”
小万大声的回答。
女蛮子也主动回答，“我能！我O型！”
“好！”
李医生指着女蛮子，大声的说，“那就你了！抓紧时间，去喝点糖开水！唉，还是跟我来吧！”
也就十来分钟的工夫吧，被政治风暴强行刮到这里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上海女知青的鲜血在贫下中农后代赵翠梅的血管子里面缓缓的流动了。
此时，小万心里万分感动，也万分焦急！
立即归队！
立即归队！
小万一个人在院子里像是笼子里的困狮一样，心情焦躁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感觉怎样？”
李医生用听诊器探头轻轻拍拍女蛮子肩膀。
女蛮子笑了笑，摇摇头，没说话。
一个男医生走过来，对李医生说，“病人血是B型。”
李医生向外面喊着，“谁是B型血？”
没有一个人回答。
李医生对慌手慌脚送化验单子的人急促的看了一眼，说，“赶紧的，你再去后院子喊人，不，喊B型血的人，越多越好，哎－－不要老人的，不要小孩的哦。”
“最多抽400cc。”
李医生对抽血的医生嘱咐。
正在抽血的护士，连个凳子也没有顾得上坐，就一个膝盖子跪在地上，从女蛮子胳膊上往外边个抽着血，神情镇静的说，“快100了。”
“注意观察啊！两个都是！”
是啊！一个是军婚，一个是上海知青，全部都是“高压电”啊！
当时，农村里头有两类人员号称“两道高压电”，是绝对不能碰的，一道是军人的老婆，一道是女知青。谁要是胆敢碰了，用现在话的来说，一律从严、从重、从快，决不姑息迁就！
那时候的从严、从重、从快，可不是跟你俩个说着玩的哦！
“现在几点？”
没有人回答。
“谁知道现在几点？”李医生又大声的发问。
睡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女蛮子指指赵翠梅，慢声拉语的说，“她有手表。”
李医生走过去，歪着头看着，惊讶着，“乖乖！快两点了啊！”
下半夜了啊！
然后，李医生在心里头对自己说，乖乖，这个小当兵的艳福不浅，这个女人是真够俊的哦！
看样子，这个女人也是很有来头的呢，别的不看，就看她手脖子上面戴的这块“上海牌”小坤表吧。
“大概是几点发生的事？”
李医生的注意力迅速回到了职业角色。
女蛮子摇摇头。
“你，几点知道的？”
“大概……”
女蛮子想了想，“七点五十吧？哦，大概七点五十。”
“不可思议。”
李医生摇摇头，又说，“真是不可思议！”
李医生来回的走了几步，然后，就停下脚步，深情的看了看女蛮子，过了一会子，才由衷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你，已经献了好几回子血了吧？我才想起来。怪不说，你一进来，我就觉得怪面熟呢。哦，对了，你经常带人来看病。唉，你瘦多了哦，原先，你是个胖乎乎的圆脸子，现在却变成个瓜子脸了。刚才，我猛一下子就没认出来是你呢。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很伟大！真的，我绝对没有拍你马屁的意思，或许，你也能知道个七大八吧，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拍人家马屁的人！”
“你很伟大！”
李医生又说了一遍，嘴里说着，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手指头子。
女蛮子笑了，笑着笑着，眼镜片子后边个就闪耀着晶莹的泪花了。
“突突突突－－”
又来了一辆手扶机子！
“乖乖！今晚黑里可真是够热闹的啊！”
李医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是辆空车！
“怎么回事，这是？”
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的人对李医生不理不睬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象是在找人。
“找谁？你？”李医生追着问。
“俺找新郎官。”
新郎官？新郎官是谁？
这时，小万也朝这里走过来。
“哎－－”
来人伸手一把就拉住了小万，大喊百叫的喝道，“嗨－－呀！你怎么往黑影子里边跑啊？”
小万无语。
“走，赶紧走！叔说，叫俺赶紧送你去县里赶车－－回部队！”
小万往西边看看，没说话。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回部队？怎么回事？”李医生连连发问。
小万急忙把一沓子电报掏出来，递给李医生。
李医生跑到一间屋门口，就着灯光，看了一会，然后，神情严肃的问，“怎么办？你？”
“我……”
这可是军令如山倒啊！
这句话已经来到李医生牙后头了，但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突然，小万向西边个跑去。
“砹－－砹－－”
小万一边喊着，一边抓着翠梅的肩膀使大劲摇晃着。
……他的新娘子还是没有一点点的反应。
小万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哭着说，“翠梅，我不能等你醒了！我得回部队了！”
小万转过身来，“蛮子，不，大姐，俺只能磕头谢你了！我真的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了！我到部队以后，马上就请假回来。
“翠梅－－就托付给你了！”小万一边说着，一边咕咚咕咚地磕着响头。
扑通一声，小万又跑到外头，跪倒在李医生脚下。
“李医生，你是俺们的再生爹娘！我真的不能再耽误了！翠梅就托付给你了！”
小万对李医生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还没等大家都回过来神呢，小万就跳上了拖拉机。
小妹连忙跑过来，把他的军用挎包递给他，然后，抱着他的胳膊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听话！啊？”
小万一边说着，一边坚决的掰开了她的手指头子。
手扶拖拉机一直没熄火，驾驶员回头看了看，立即松开离合，加大油门，向医院的大门外头冲去！
……
……
1971年9月15号早晨6点钟多一点，小万回到了部队。
1971年9月14号夜里3点钟前后，本来已经苏醒过来的赵翠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就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那一天，赵翠梅虚岁19岁零5个月。
那一天，小万差16天满24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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