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鱼、虾、蟹_左脚青春右脚黄昏

回到他家，找到手电筒和一把竹钳子，就往那河里去了，河不甚宽，应说是溪更合适，夹岸也是麦浪。

溯流而上，天正夜，月未央。

光亮到处，没见任何游动的或爬动的生物。于是我们就坐在堤岸之上，麦影之下，熄了手电，等待着，又融进了山村宁静的夜。

“你呢？读什么大学？”陈宇问。

“呵呵，清华、北大吧！”

“嗯！”

“你……”

“不用担心，读书与不读书都会长大的，长大了就能承受生活了。”陈宇笑着说。

三年的相处，我们已经学会了互相信任，互相鼓励，对话也省去了许多的细节。就像他觉得我将要面临不是中考而是高考，因为他觉得其中的过程对于我没多大的难度。

而，长大对他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我是感性的，而他是理性的。对待生活，他比我更哲学点，不知是不是像那句话所说的一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记得宁晨说过我的神经还不如她的粗，总是瞎感动或瞎担心或瞎悲伤。

月光下，水似乎起了些涟漪，于是我们走近去看，只见水源处有些黑影晃动，打亮手电看清楚点，是蟹，四五只吧，后面似乎还冒着水泡，后面似乎还有后续部队。

我正想伸钳子进去，陈宇制止了我，并熄了手电，拉着我坐下。

好的渔人跟好的猎人一样，需要耐心。陈宇确实比我懂生活。

“好甜……哇……哇！”我边喊边吃，似乎不喊就吃得不过瘾。

陈宇笑着看我大快朵颐，然后边往我的碗里加粥边说：

“二十只蟹、十六只虾、八条黄鳝加三两米就把你吃成这样啊！看来你的童年挺灰的，可怜的人啊！”

“靠，两年前你就该带我来了！”

“那这些鱼、虾、蟹还不让你吃绝啊！”

[..]

那些音译和隐喻的插曲远远不止那些，一些单词无论是用普通话或是方言音译过来，结果都会牵动我们的笑神经，在这里我就不举例了，以免遗害后来人。

老师没少为此给我们白眼，因为打断了她的讲课。后来不止是在英语课，还开发到其他一些科目去了，发展到开发某些定理或诗词所蕴含荤腥色彩去了。后来知道，那也不只是我们才玩的游戏，成年人早就已经去探索研究了。

我想，我丰富的想象力是从那时才培养起来的。

我常帮陈宇补习功课，他也确实想学到些东西，只是小学的时候基础没打好，影响了中学的学习。

既然老师说互相帮助，那陈宇也不会不够意思，他拉上我到一条小河里，来到源头处，告诉我：“夏夜的时候，这里有蟹、有泥鳅、黄鳝……到时带你来照，那些家伙被手电筒照着都不会动，然后你用个钳子就可以轻易地抓到它们了，用来煲粥特甜。”

捞鱼打虾是农村孩子喜欢做的事，可是我却没有做过，或者那时我的心里觉得那是幼稚的，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我的早熟。

但那次之后我开始期待着下一个夏夜的到来。

夏夜总会来的，夏夜闷热，坐在教室里上晚修特难受，头顶上的风扇用力地吹着，可是五十几个人的呼吸产生的热量，使得它有些力不从心。傍晚吃了面来上课，不顶饿。去宵夜又没那个经济能力。关键是想到了陈宇说的甜甜的黄鳝粥，津液不觉已漫延。

痒有两种，一种是生理的，一种是心理的。生理上的可以挠挠，可心痒就挠不到了。

二话不说，趁老师转身的瞬间，拉着陈宇跑出了教室，直奔他家。路上跟他说，我饿。他说，你小子记性贼好，我今年都还没去过呢。

默契没什么特别的，日子久了，就算是两只猴子都会知道对方翘起屁股要干什么。

路上凉风阵阵，路边有高高的青青的麦苗，头上有月光倾斜而下，麦苗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绿色，没有白天太阳下那么刺眼。顶上已有些碎碎的麦花，花和叶笼着层轻纱似的月光，如梦幻般。蹲下了，路边地旁是浅浅的青草，月光从花和叶这件的空隙穿下，于是有完全铺着月光和被月光从空隙中留下光和影的，麦苗的影，小草的影，柔和地叠着，往深处望去，慢慢地暗淡了。

干脆就坐了下来！躺了下去。

因为月的关系，天空少星。

“你准备干什么？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读高中吗？”我问陈宇，说出来之后，后悔了。

陈宇静默，我也静默，彷佛想融入这月色中去。

一阵风吹来，悉悉索索，陈宇突然跳起来喊道：“蛇！”我吓得跟着跳了起来。

然后那小子没心没肺地笑着跑了，我在后面追着。

两只没有尾巴的猴子的打闹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撞碎了一地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