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房子（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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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也有人陆续的去赶集，我和丁羽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不时和同乡认识的人打招呼。

出了公路，走上一条不甚宽的乡村小路，路上才没什么行人，我等丁羽赶了上来，拉起她的手，有点冷。于是问她，为什么不带手套，她傻笑了一下，没说话。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家伙，肯定是出门时忘记了。

这时天来了些乌云，冬天的乌云跟铅块似的。

我们一直来到一座大山下，远远可以看到山脚下有三间瓦房，孤独地立在那里，那是陈宇的房子，大约三百米外才有另一户人家，那是陈宇叔叔的家。我也很久没来了，如果不是陈宇说好好照看，别让它塌了的话，我真的忘记来了。

丁羽说话了：“那是陈宇的家。”

“嗯，是他的房子。”我想她是知道的。

做过一条小桥，来到屋前，我掏出钥匙，这是陈宇两年前就给我的，到城里住之前，我都会常常来走走，坐坐，扫扫。这里有我和陈宇太多的记忆：笑声、打闹声、脚印、味道、周华健的歌声……

打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于是我拉着丁羽往外面走，“待会儿才进去，等那些味道散去一点。”我说。

陈宇的叔叔也很久没过来了吧。

拉着丁羽，来到门前的小河边，河边有几块大石头，我和她就在那里坐着。

说实话，这里真是个美好的所在，远处也是山，围绕着，虽然是冬天，山上的绿有点灰，有些地方还露出点黄，但它们在那里围着，给人安全静谧的感觉，跟老舍先生写得济南的山似的。小桥流水人家，没有古道，有小道，有西风，是西北风，没有瘦马，有人家。

“你来过吗？”我问丁羽。

“没有，远远地看过。”丁羽说。

“哦。”

“你以前常来吧。”

“嗯。”我说，“这条溪的源头就在那里，有鱼虾蟹的地方，我在这里洗过澡，两个人坐在这些石头上。”我没考虑到跟一个女孩说两个男孩洗澡是件难为情的事，只想到那是我快乐的回忆。

“哦。”丁羽应了一声。

“和那小子常常数天上的星星，看谁数的比较多，那家伙每次都数的很认真，只是每次报的数都比我少，因为我没他数的认真。”

“他确实是个认真的人！”

“嗯。”

坐着坐着，突然来了阵冬雨，这冬雨下得跟春雨似的，好像那些铅块似的乌云掉了下来，劈头就来，我拉起丁羽就往屋里跑。

这时屋里还有霉味，虽然已经没之前浓烈了。我还是把风扇搬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冬天了，把它摆在门口位置，当抽风机用了。然后走到厨房，弄了盆水，找了块毛巾，走回厅里，擦洗了凳子、茶几，然后，我把一张凳子搬到丁羽旁边，让她坐下，这时我发现丁羽有点呆的样子，我笑了，然后又看见刚才的一阵雨把她的头发淋湿了一些，有几缕在额前垂了下来，我帮她捋到了耳边，一二十米的小跑也把她跑得脸红红的，好美！

“怎么了？”我问她。

“被你吓到了！”

“呵呵，没看过我做这些吧！”我可以理解得到。

“嗯。”

“在家里我都不做，只是在这里，我喜欢做。陈宇也做，只是他是不得不做。”我环视了一下屋子，想找回以前的影像。

“我听说他家只有他一个人了。”丁羽说。

“他叔叔照顾他读到中学。”关于其他具体的，我真不想再提，从我第一次到陈宇的家起，我就不打算跟任何人提。

“哦。”说完，丁羽沉默了下来，然后又不自然地把衣服紧了紧，我赶紧把风扇关了。然后把外套脱了，帮她披上。

“冷吗？”

“嗯，有点。”她说着想把我的外套拿下还我。

我按住她的手，说：“披着，我还要做些事，不会冷的。”然后拿起抹布，走进房间，从一张桌子里拿起一台录音机，边走边用抹布擦了上面的灰尘，走到客厅，放到一张高椅上，插上电源，按下播放键，我确定它还能放，因为卡带还在里面，应该没什么尘，上次来的时候都还唱着《让我欢喜让我忧》，这是第三十二个周华健的磁带，买了还不到一年，我找了很久才买到的，找他的歌不难，找磁带难。

这时录音机传来《孤枕难眠》的歌声：

告诉我你等待的是我

告诉我你不要再错过

你闪烁的眼眸仿佛有些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你快对我说别害怕没有把握

告诉我你曾失去太多

告诉我你也害怕寂寞

我知道你无法去摆脱过去失败挫折的伤痛

你快对我说别总是不知所措

……

我转身去找扫把，走进房间，把墙角的蜘蛛网撩了下来，然后整理了桌面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把封面擦了一遍。

床是空的，不需要整理了。地也没去扫了，我想下次来的时候再扫，因为会很尘。

走出客厅，我却看到丁羽拿着把扫把在打扫，外套放在了椅子上，而她雪白的羽绒和裙子都染上尘灰了，脸上也有了细细的汗珠。她扫得很认真，好像要把每个角落里的灰尘都扫出来一样。

我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拿过扫把放下，然后把她抱住，就那样静静地抱住，她也静静地抱住了我。有种疼她一辈子的冲动，虽然那时还不知道一辈子是多久。我轻轻地捧住她的头，她闭上了眼，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下次见到陈宇，我会告诉他，这房子里多了段我美好的回忆，可谁也没想到，下次的那次，我跟他说的，会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