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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雨夏
第一章
1
又一个春节过去,沈园的一切与往年没有特别不同,虽然增加了天桐与肖凝的幸福如意,但继阳却因为只能追思往年的秋月而心中郁闷。在离他们都不远的一个院子里,一所在沈园已经不多见,底基是砖,房身是粗糙的黄泥筑成的旧房子里,主人们正把他们的生活推向极限前的另一个**。房的主人是德荣夫妇与他们的儿女。
生活似乎永远不会同情弱者,你向它退了一舍时,它就会得寸进尺,更多地把不幸的恶果抛给酿造它的人。所以,德荣媳妇才恶狠狠地咒骂生活,她不懂得骂生活无情,但她说“日子真不好活”。她的儿子原是个憨呆的人,如今竟也知道诅咒生活,他连骂“日子不好活”也不会,但他会吃着吃着饭一下就把饭桌掀了,意思就是“这是过得啥日子”!今晚的饭又让他掀了,糊糊汤流了一地,碗又碎了两个。原因就是为他妹妹的那个孩子哇哇地老哭个没完。
如今那孩子还咧着嘴哭,难怪德荣媳妇就骂起来:“狗杂碎,一个劲地嚎你娘的啥?再哭!再哭就让你爹领走。”
她女儿一听这话,散乱的头发下仰起一张瘦削的脸,连连摇摇头,“不给不给不给!”
德荣闷在一边滋滋地抽着纸烟,一股股恶劣的烟气冒出来,绕了一屋子,有一个烟圈还在德荣媳妇伏身收拾一地破碎时蹶起的屁股上环了好长时间。她虽然看不见,准是觉出了那烟圈在戏弄她,又回身骂这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抽抽抽,不抽会死啊?抽那玩意有啥好?当饭吃?没见你少吃过一顿饭!家都让你抽穷了!也都别吃饭了,往后就跟着你闻那烟味当饱吧……”骂着骂着就想到造成一家人不幸和儿子越来越恶蛮的最根本的源来,自然是那哑巴媳妇。于是提着名,千娼妇万婊子、上一句不得好死下一句不是人养的骂起来,接着骂“不是人养的”她娘,然后是“狗杂碎”的爹,最后就又到了“狗杂碎”。“他家想要就让他家领去吧,还不给!不给留着她干啥?还不是给人家养的!养着她能给你抱出金蛋?成天搅得一家子不得安生,一看就是丧门星!”
“不给不给,妈,不给!”曼姑祈求地看着她妈,反过来复过去就这句话。
德荣媳妇看了女儿一眼,叹口气。听她还在那不给不给,就烦躁起来,“不给就不给,抱着离我远点!见了我就恶心。”
曼姑就抱着孩子远了点。那孩子还哭,她便解开怀让孩子吸她的奶,但那奶头干瘪,一点点水也吸不出来,孩子如饥似渴地试了几口,终于不抱希望,又哇啦哇啦地哭起来。她就抱着孩子往外面走,出了院门,呆呆的也不知该往哪走,后走一段,停住,又往前走,前走了几步,也没想出去哪,又停住,再往后走。街坊上的大娘出门正看见,就问:“曼姑,你这是要抱着孩子去哪?”
曼姑看看她说:“给她点吃的,囡囡饿。”
大娘看看怀里的孩子,掉下泪来,说:“来,跟我到家里来,我家有饼干奶粉,孩子愿意吃!”
第二日,街坊大娘就在大街上抹着眼泪把曼姑的可怜说了出来,引得其他几个老太太唏唏嘘嘘。方嫂收拾好家里也出去走走,和老太太们凑了一帮聊天,便把这事听了去,到晚上吃过饭后,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想起这事来,就又给德鸿夫妇唏嘘了一遍。星茹还不知道曼姑早回了娘家,听了后也没说什么,起身进了卧室。德鸿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只听说曼姑回来了,却没料到境况如此凄惨。他见星茹进了卧室,也站起来进去。自曼姑出嫁后,这个家里很少提及这事,星茹更没有提起过,但他知道星茹心中的苍凉就是从那时种下的。
星茹躺在床上,他也躺过去,并用胳膊搂住她,把脸贴到她的发间,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从一个单纯高贵的家庭中走出的她,正在学习、认知她心以外的另一个世界,这对于她自然会有不少迷茫和痛苦。可这些有时并不需要别人去解释。
“咱给曼姑送点钱去先让她治病?”他知道她会同意。星茹点头。“那我现在送去,你一块去看看吗?”星茹又摇摇头。
德鸿来到德荣家,德荣忙下座来让他。德荣媳妇淡淡的,眼皮也没抬。德鸿没理会三嫂子的态度,也没去坐三哥的座,看看曼姑,见她虚脱得快没有原先的模样了,又抱过她怀里的孩子问:“叫啥?”
曼姑看他喜欢囡囡,很高兴,呆呆地笑笑,说出了名字。德鸿就囡囡囡囡地逗了几下,又把孩子交给曼姑,对德荣说:“三哥,得去医院给曼姑看看,别耽误了……”
“哪来那份闲钱。”没等德鸿说完,德荣媳妇先拦腰砍断。
德鸿把钱放在德荣面前,“这是五千,你先拿着,赶早去给曼姑看看,她这个样越拖越不好。”
德荣没好意思马上就去拿钱,脸上讪讪地叹了一声,却也没拒绝。德荣媳妇摸起钱来,用手捏着,露出一个小角冲着德鸿,要让让的样子,笑道:“真是亲不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是自己兄弟知道顾恤。真是,按说她这病早该治了,可兄弟你知道,咱这个家里哪有给她看病的钱。唉,这也是你做叔的一翻好意,这钱就先用着?给曼姑看好了病,让她带着囡囡去给她八叔八婶多嗑几个头。”
德鸿略笑了下,又看曼姑。曼姑正看着他,眼神比他刚进来时清爽了些。他想,她这不是多大毛病,是羞急伤痛过度引起的,也许不难治。临走又叮嘱德荣夫妇,“要快给她看,别落下根,到时就难治了。”
德荣夫妇满口答应,夫妇俩一直送德鸿到院门口。德鸿回头看到曼姑也抱了囡囡站在屋前望他,不禁心中一酸,又站住道:“要不明天我用车送她去医院?”
德荣像要答应,他老婆却抢先说:“咋能再麻烦兄弟,明天后天的,就让你三哥送她去医院。”德荣就把声音咽下去了。
2
这些天来,沈德鸿心中并不舒畅,繁繁杂杂的事情不说,梅虹那案子竟然还是悬着不结,总在他刚要从心里放下去时,就会又有事勾起来。年关将近时,公安局竟然无意中从另一案子里把曾在梅虹死亡当天时进入过现场的小偷牵出来。不过这位“好汉”只承认在那天去过一次,至于后来又发生过的一次入室,坚决否认。刘长生告诉他,只是普通的入室行窃,碰巧了正在那天。既然如此,他很不明白有什么必要又让他去“协助”!一想到这个与此案有关的任何事情都让沈德鸿烦不胜烦。他不认为梅虹是被人杀死,即便是他也没有为她寻凶报仇的想法,更不关心有没有小偷去行窃,其他的至于还有没有更深层的东西他更一概不想知。现在他唯盼着这个案子马上结束,让他完全彻底地解脱。
事实上,刘长生确实只告诉了沈德鸿一半的实情。最先的入室的确是件普通的入室行窃,入室行窃者当时也只刚刚进入不一会儿,就被突然而至的梅虹堵在了房里。他急忙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好在梅虹根本没注意房内有何异常,径直进了最里面的卧室,而这间卧室还没有被这位入室者翻到。他耐心地等了会,见梅虹在室内一直未再出来,他慢慢地往房门口移,希望找机会溜出去。他听到梅虹拨电话的声音,在她还没有拨完的时候,迅速地打开门溜出去。他记得他关门时虽然非常小心,但似乎室内有风的缘故,门还是砰地响了下,他惊得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几步蹿到上一层去。门里并没有人反应,那门静静地关着,没见再打开。他刚要下来时,却见一个男人也行动迅速地接近那个门,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又关上了。里面再发生什么他便不知道了。
刘长生让沈德鸿去是让这名入室者悄悄地辨认后来进门的人是不是沈德鸿。这就是刘长生找沈德鸿去的原因,但他并不想让沈德鸿知道这些。
新星茹从浴室出来时,看到沈德鸿在床上凝眉沉思。她走到床边时德鸿回过神来,掀起被子的一角让她进来。星茹没有直接躺下,而是和他一样靠到床头,看着他的脸找寻让他苦恼的原因。
“看我老了?”德鸿望着她笑,不露声色地为她解忧,“人老了就感觉精力不行了,公司的事再一多,这脑子就有些顾不过来。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星茹笑了笑,他把身子往下点,把头靠进她的怀里。她抚摸着他的头发,忽然觉是他也是个需要依附的大男孩,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柔柔的母性般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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