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子仗义（二）柳暗花明（1 / 1）

庄梦龙随着众人出了东门，队伍顿时慢了下来，行出不到五里，后面步军散倒一地。陈县尉策马扬鞭，驱赶众人，一精瘦汉子，歪带着帽子，讨饶道：“县尉大人，众兄弟每日也只得三五十钱，养家糊口尚嫌不够，更是无法填饱肚子。大人如此疾行，可累煞小人们了。”其余几人帮腔道：“是啊，是啊！大人歇息下再走吧！”

陈县尉骂道：“陈二，你这泼皮，准是夜里赌到三更，自己困了，还要寻找诸多借口。”那陈二笑嘻嘻向两旁使个眼色，旁边数人嘻嘻哈哈拽马曳蹬，将陈县尉拉下马来，笑道：“长官辛苦，小的们有好酒奉上。”陈县尉无法只得命马步军众休息。

庄梦龙瞧得直皱眉头，也只得下马。众人休息足了，这才懒洋洋，慢吞吞的起身前行。如此行行复停停，直到午时以后，才寻到那庄前。只见庄中哭爹喊娘，众人正不知出了何事，这时从庄内冲出一伙黑衣人来，有数十人之多，见到官军也不惧怕，挥舞着长刀向众人杀来，刚一交手，就有数人被砍倒，坠下马来。后面步军见敌人势恶，大呼一声，众人作鸟兽散了。

陈县尉见众军士四下逃散，忙拨转马头，仓惶逃遁。庄梦龙见此，只得长叹一声，随众溃逃。那伙黑衣人并不追赶，只有为首一人，忍不住仰天长笑，呼哨一声，率领众黑衣转过林子，不知所踪。

庄梦龙随着众人奔出一里有余，众人这才止住脚步，慢慢聚拢。不多时，陈县尉带着另一队人马寻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狼狈模样，不由捧腹哈哈大笑。庄梦龙来到陈县尉身旁，不无埋怨，说道：“我众彼寡，还落得如此下场，县尉大人可算用兵如神啊。”

陈县尉面带惭色，说道：“庄举人有所不知，县中财物拮据，兵员不足，这些人多是县中泼皮无赖，为补缺额，知县大人才临时招募的。若是要账缴税，这帮人使泼撒浑，原是个中好手，但若是行军打仗，马革裹尸，那却是万万不行。”

庄梦龙没好气的说道：“那是县尉大人带兵有方，才至如此。”陈县尉干笑两声，不以为忤，便分派数骑寻找失散军士。庄梦龙话一出口，便即后悔失言，自己无官无职，指责县尉，不合身份，好在陈县尉治军无能，人倒随和，也不和他计较。

没想到众泼皮倒是不愿县尉受气，纷纷指责庄梦龙，说话不知上下，失了体统。庄梦龙喝道：“尔等遇敌就四下溃散，置长官于不顾，还敢多言？”泼皮陈二上前说道：“举人老爷，您老有所不知，众兄弟哪个不是家有妻儿老小，都靠我们过活，我们只是临时补的缺员，并非正式编制，若是被贼人杀死，只有少量补助，从此家中老少就难存活了呀。”

陈县尉叹道：“庄举人，这些都是实情，我也无法可施。”庄梦龙拱手一揖，赔罪道：“县尉大人，在下不懂治军，言语中有冲撞处还望海涵。”陈县尉说道：“不知者不为过，那也没什么。只是县令大人知道此事，众人如此无用，那可就太不成话了。”

庄梦龙叹道：“这事我不提也就是了。”陈县尉大喜，连声道谢。当下发令，重回庄前。那庄上主人迎了出来，是一位老者，自称刘义，在庄中摆下酒席，犒赏众人。那刘义年纪虽老，口舌仍是便利，席间大赞众人，打退黑衣强盗，说得栩栩如生。酒过三巡，众人不禁微微有些醉意，飘飘然，都大吹大擂起来，好像官军们真个杀退了强盗一样，说到后来，人人都觉果然如此一般。

庄梦龙数次向陈县尉连使眼色，但陈县尉俱都假装不知，直到酒足饭饱后，这才问道：“庄主盛意拳拳，多谢款待，只是有人揭发你这里窝贼藏赃，本官添为县尉，不得不率众搜上一搜，得罪处还望庄主莫怪。”

刘义骂道：“哪个匹夫如此陷害老夫，绝无此事，县尉大人定要做主，维护老夫清白。莫说县尉大人要搜，单是老夫听到这般言语，也要露出家底，让众人瞧上一瞧，洗脱这不白之冤。”

庄梦龙在旁冷笑，心说：“老匹夫，休要逞能，待会叫你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说嘴。”但见刘义坦然自若，心中又不禁暗暗纳罕。

陈县尉谢道：“难得老丈如此通情达理，得罪了。”说罢挥手下令，说道：“众兄弟，大家在府上寻一寻，看有无可疑之处，但莫打坏主人家什。”众人领命，在庄上寻了一遍，毫无可疑之处。

便在此时，陈二领着数人回到前厅，面上愤愤不平，大声说道：“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了。”陈县尉忙问缘故，陈二说道：“我们几人一路搜查，俱无所见，但是到了后院一处暖阁前，见一群护院家奴围着暖阁，便心中起疑，就要上前搜查，但是那些大胆奴才，竟将我们几人轰了出来，还口喝“强盗”，叫人恼恨不已。

陈县尉沉吟道：“老丈，您看这······？”刘义笑道：“阁中住的乃是女眷，家中护院以为贼人去而复返，故多阻拦，你们要查，我这就随你们去吧。”陈县尉道：“既是女眷，那就不查也罢······。”

庄梦龙亲眼见到众黑衣人将车中贡税，卸在此处，但众人空手而返，直觉不可思议。这时明明已发现可疑之处，怎能就此罢手？见陈县尉有不查之意，忙在他身旁轻咳数声，那陈县尉焉有不知之理，忙改口说道：“查查也好，以释众人之疑，也可还老丈一个清白。”

那老丈才听说不查后院暖阁，似乎微微一喜，这个小小表情，别人也许不会注意，但庄梦龙一直疑心庄中主人必和黑衣人蛇鼠一窝，对那老丈一举一动，莫不上心。那老丈又听说要查暖阁，狠狠瞪了庄梦龙一眼，漫不经心骂道：“总有那小人，心如蛇蝎，暗怀歹意，定要看老夫的笑话。”庄梦龙只做不见，不去瞧他。

陈县尉和庄梦龙带了十数人，随着那老丈来到后院暖阁前，只见阁前围了数十个护院家奴，怒目而视，那老丈说道：“这些个是本县衙中公人，有要事公干，你等不得阻拦。”那些人低声应是，当即散开，让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