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年之期（1 / 2）

“九转丹砂就，一粒刀圭，便成陆地神仙。任万钉宝带貂蝉，富贵欲熏天。黄粱炊未熟，梦惊残。是非海里，直道作人难。”

天正黑，低矮的木屋内仍旧微光轻晃，传来了隐约的自语声，忽又消停下来。

昏暗的烛光下，杨青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读得入神。

他现在读得入神的，既非法术秘籍，更不是丹方宝典，而是一本名为《纯阳逍遥录》的杂书。

这是一本神怪志异小说，讲的是剑仙吕山石的生平。

这手抄古本大概有一些年月了，也许是前辈修士无聊时杜撰的小说，并不流传，杨青也是偶然从丹方阁中发现，感到有趣，便带了出来。

开头“黄粱梦”篇里提到，剑仙吕山石本是一介书生，屡次举进士不第，家中越来越穷困。某日他感叹自身贫困潦倒的命运，被过路一老翁听到，老翁乃取囊中枕授之，道：“你用我这枕头睡上一觉，就可享尽荣华富贵。”

吕山石不信，但正好做饭困乏了，取过枕头便睡。

数月后，吕山石果然娶清河郡崔氏女为妻，又中了进士，当上大官，几年后升为节度使，大破戎虏，又再做了宰相，五个儿子都做了大官，膝下又有十几个孙子，姻亲都是天下望族，直到年过八十才老死。

直到死时，吕山石突然惊醒，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场梦，而现实中，自己蒸的黄粱米饭还没有熟。

经此黄粱一梦，吕山石大彻大悟，不思上京赴考，反而入山修道去了。

正所谓，功名利禄作一场，都付人间春梦婆。

杨青又翻一页，看到“纯阳丹”篇。

却说那吕山石有心求道，遍寻名山而不遇仙师，不免沮丧。一日他来到万丈悬崖前，想一死了之，转世重生去，突然被一路过的野道喝住：“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如此轻生！”

吕山石羞愧不已，向野道说明自身的苦处，野道闻言大笑：“这有何难？我赠你一粒‘纯阳仙丹’，一本‘太虚剑诀’，你先脱去凡身，再修剑术，然后游历天下，行侠仗义，自可成仙。”

说罢，野道飘然而去。

吕山石将信将疑，服下仙丹，再修剑诀，竟然真的踏上剑仙的道路，这才得知那野道并非常人。

“这吕山石命太好！”杨青喟然感慨，兴致勃勃地继续看。

后来他又看到吕山石飞剑斩黄龙，三戏白牡丹，等等事迹，不由哑然。

“人生如此，也算逍遥自在，不愧为有通天纵地之能的剑仙了，总比我如此困顿要好。”

如今杨青已经知道，以他的灵根资质，注定不会在这方面有成就，只能在“丹仙门”当一名杂役小厮，了此百载光阴。

正当年少，便得知自己将一生庸碌，如何甘心？

许久之后，夜已深，杨青带着读后的感慨，吹灯就寝。

……

清晨，又是平常的一天。

杨青打着呵欠走出小木屋，往不远处的百草药园走去。

山门外，绿谷幽深，白雾缭绕，宛若人间仙境。

杨青手脚麻利地给园中灵草灵药浇灌、捉虫，又再一一检视，做了笔录。

不久后，烈日高挂，已是晌午了。

杨青扔掉锄头，钻进药园旁一个小草棚中。他从干草堆里寻出几颗白乎乎，松膨膨的异果，随便擦了擦，便大口嚼了起来。

这果子叫做“白面果”，但却不是这小园子里产的，而是杨青练功时，偶然在谷内发现的野果。这几年来，杨青一直把它当作早点。只可惜，凡果就是凡果，它比寻常野果要鲜美甘甜一些，也能当成食粮，让他省下不少入山门膳堂的时间，但其他功效，却是肯定没有的。

几颗果子下肚，杨青便觉饱了。

“这果子于修炼无益，倒是挺管饱。要是真可以吃下一株异果，立刻得到百十年功力，修为大进，之后，拳打苍玄，脚踢山门，出这几年来的鸟气！只待虎躯一震，那些不喜我的师兄师弟们纳头就拜我做老大，师姐师妹们芳心暗许……”

杨青忽然满脑子杂乱念头，尔后又苦笑摇头：“白日做梦实在要不得，还是练功吧。”

杨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于草棚前站立，深扎马步，站起了桩。

每天的这个时辰，他都要练功，风雨无阻，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和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