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書的,一會兒蝶衣哭,一會兒冷雁智喊著,趙飛英只擔心吵著了隔壁廂房的人。
於是,有一日,當隔壁的書生來敲門的時候,趙飛英便連忙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溫文秀雅的書生。書生淡淡笑著:
「兄臺房裡真是熱鬧。」
可不是?趙飛英無奈地轉過頭看著房裡。程蝶衣本來興沖沖地穿著新衣裳來給他看,雁智卻在一旁嫌她俗。一語不合,正在大打出手,一個施掌法、一個演著小擒拿手。趙飛英一旁看著,總擔心會動起了刀劍。
「吵著了兄臺是嗎?真是萬分對不住。」趙飛英連忙躬腰著。
「其實,我是唸書唸得悶了,想來找兄臺論論經典。」書生笑著。
「那好……不過……」趙飛英回頭看了房裡一眼。
「若是兄臺不嫌棄,請到我房裡。」書生拱手相邀。
「請。」趙飛英笑著。
書生名叫蕭哲,也是赴考的學子之一。
相談甚歡,直到天亮趙飛英才告辭。隔日午後,便邀著蕭哲先行探勘試場。
程蝶衣和冷雁智自然是跟著趙飛英的,其中,程蝶衣還掛在趙飛英的手臂上,引來了不少行人的側目以及冷雁智的白眼。
相形之下,蕭哲就是孤身一人,顯得分外冷清。然而,他臉上也總是掛著淡然的微笑。
「蕭兄弟是獨自上京的嗎?」趙飛英不禁好奇地問著。通常,稍有財力的學子,都會帶著隨侍的僕從,一方面路上有個伴,一方面有人照料衣食起居,也可專心讀書。
「是的。」蕭哲輕笑。「蕭某自小在僧院長大,沒有錢財僱請僕傭。」
「耶?既然如此,你怎麼沒當和尚?」程蝶衣也好奇地問著。
「我大約是五年前才還俗的。」蕭哲有點黯然地笑了。
「為什麼?」程蝶衣追問著。
「因為……我覺得,與其為亡者助唸一千次的往生咒,還不如救他免於殺身之禍……與其誦讀一萬次佛經祈求天下太平,還不如和身遁入塵世親手扭轉乾坤。」
蕭哲微微笑著。
「說的冠冕堂皇,其實還是凡心未了吧。」程蝶衣毫不客氣地說著。
「是啊……也許吧……」蕭哲倒是沒有介意,反而開懷地笑了起來。
一連三天的考試,考生都得待在闈場。
考完之後,當趙飛英悠悠閒閒地步出試場之時,冷雁智和程蝶衣早在一旁引領相望。
兩個師弟師妹一奔向前,就是身前身後地瞧,似乎是要檢視趙飛英有何缺損似的。
「別看了,我好好的。」趙飛英輕輕笑著。比起其他早已是面有菜色的學子,趙飛英顯得是神采奕奕。也許因為是練武的身子,比起一般的讀書人是強健了許多,不然,這三天的苦思竭慮下來,能安然步出試場已經是不錯了。
「有個在我鄰近房的考生,也許是因為太過疲累,聽說在桌上寫著寫著就睡著了。結果,打翻了蠟燭,燒著了卷子。那時我正在睡夢之中,聽到走水的聲音,連忙起身查看。聽說又波及了幾間,好幾個人帶著卷子奔了出來,衣衫不整的。」
趙飛英在路上,與兩人聊著這三天發生的事。
「結果呢?」程蝶衣問著。
「死了一個人,上吊死的,是卷子毀了的那個。」趙飛英淡淡說著。
「開門取卷的時候才發現的,吊了一天多,屍身都臭了。」
程蝶衣和冷雁智都皺起了眉。
「真是的,只不過是一張卷子,重寫不就成了?」冷雁智癟著嘴。
「是啊……最多,就是三年之後再來的……只是,也許有些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趙飛英輕輕說著。
「趙兄弟!」蕭哲也出了考場,朝著三人揮著手。
臉色有些蒼白,然而笑得卻開心。
等著放榜的一個月裡,四人總是一起出遊。一日,在京城中,蕭哲指著幾名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乞丐。
「天子腳邊,仍是有人無法溫飽……趙兄弟,您還記得我們上次的試題嗎?」
「富天下、定太平是吧?」趙飛英笑著。
「沒錯。只是,在下十分懷疑,儘管筆底生花,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十幾年來,盡是些治國平天下的試題,可是,天下還是一般的亂。」蕭哲嘆氣。
「比起十幾年前,算是好的了。」趙飛英微微笑著。
「是啊……只是還不夠好……」蕭哲眼中盡是燦燦的光芒。
趙飛英靜靜看了許久。
「蕭兄弟胸懷大志,必不是池中之龍。若真能成為國家之棟樑,想必是社稷之福。」
「趙兄弟言重了。」蕭哲輕笑。
「想我一介書生,扛不動水、縛不了雞的,除了應個官職、說說大話,能有什麼作為?」
「若真是心繫天下,便是百姓之福了。兄弟我,便無如此志向,說來就是慚愧。」
「世人一生汲汲營營,不是為名,就是為利。若不是為了社稷,不知趙兄弟為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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