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个日子,他远在异乡的努力、他的声名大噪,应该让众人张结红彩、媒体伺候的迎接他英雄般的凯旋归来,结果他居然是以这样令她防备不及的方式来迎接他。用最真最深最无法开口的情,连一点武装也没有……
方智范默默地跟在前方疾走的娇柔背影身后。
大厦守卫看见裘诺自动将大门打开,见她脸色凝重与平日亲切迥异,只对她身后那个英挺俊拔的黑衣男子投以好奇的一瞥,便不多问。
进屋后,裘诺并没有开灯。当日思夜念的人儿突然出现面前,怎不会害怕对方只是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海市蜃褛,如同变魔术般,灯一亮便会消失不见。
曾经,她在黑暗的空间夜夜拥歌入眠。
每个人疗伤止痛的方式不一样,虽然人家说失恋的人没有听情歌的权利,她却爱那男女歌手用深情的声音唱出深情的歌。在伤口洒盐虽然残忍,却是面对自己最诚实的方式。
流泪是之后的事。
在无法拥有方智范的音讯,在独自聆听情歌的每个深夜里,流泪,成为想念唯一的方式。
听著、听著,往事便如翻江倒海一般淹覆过来。单纯的伤逝,却使泪下不止。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泪腺特发达。
小时候被骂、被取笑、被孤立、被推倒加起来所流的泪水都没有那时候多。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滋味,被寂寞追逐。思念在深夜里碎裂的时候,总有特别缠绵的声音。这样的声音,竟也让她深深体会他的背叛。换做是她,她也会同他一般耐不住异乡孤独寂寞,转而投入别人怀里,背叛两个人的誓言。她没有背叛他,是因为她处在熟悉的环境底下,并不是因为她有比一般人更好的定力。
想到过去,裘诺执行李的手,一如虔诚惶然的心,仍是无法抑遏的轻颤著。
她应该怎么控制她的手指、她的意志,还有整个心灵的跃跃欲试!?
眼前的这个男人,飞越阿拉伯海、黑海、地中海,是她心灵版图一生一世不能除去的绝版数字;一万三千两百公里,无法复制的眷恋。
是她渴望拥在怀中一生一世的男人!
裘诺突然打个哆嗦,全身泛起冷意。她的衣服有些湿,外面的大雨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裘诺脸上硬生生堆挤一个笑容,强力摆出好客的模样。「欢迎归来!你……请坐呀。要喝什么?可乐、咖啡、啤酒?你肚子会不会饿?别跟我客气,我冰箱里的食物可以变出一桌满汉全席绝对没有问题。」由于她住的是单人公寓,所以只有小冰箱。转过身,她跪在地上,几乎把整个人塞进冰箱。
她曾经在电话中高谈阔论,摆明自己绝没有伤心欲绝。如今这个眷恋真真实实在她眼前,她可好了,光会发抖打哆嗦!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冰箱居然在这个时候泄她的气,找不出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背对著方智范,裘诺道:「对不起,冰箱里的食物已经被我吃光了,只剩下喝的。这么晚了,外面雨这么大,千万别告诉我你怀念起台湾的甜不辣。」她的声音微微泛抖。从前,方智范就爱吃些口味重的东西。
蓦然,方智范悄悄走过来帮她卸下手中的沉重。裘诺讶然的微微侧过头看他。
这下子糗大了!看见他一时太过紧张,她居然忘记自己手上还提著他行李,就忙著找食物。她真笨,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她智慧根本没长进多少,完全是在骗自己。他该不会在此时来上一句儿时常挂在嘴边的「白痴」吧?
没有裘诺想像中的粗话,方智范蹲下来揭褪外衣,从背后绵密仔细地把裘诺包裹起来,连带包裹著她的回忆。
或许是他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她太过顺从;突然,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不动也不说话。
空气中似乎可以听见电流在啪啪的响。爱的记忆慢慢涌现回来,像月光遍布全身,像心底一道暖流、是甜、是苦、是酸、是涩。所有的涩酸苦甜加在一起,汇成难以言喻的温柔。
方智范牵起裘诺,慢慢将她转身拥入他的怀抱。柔软的双峰抵著坚硬的胸膛,他们再也禁不住地彼此轻吻、触摸起来……
当久别的吻落在裘诺唇上时,她感到那块不知何时被刨去的虚空,完整的复原。
过去的方智范也许骄傲自大、粗里粗气,但永远是师生眼中形象清新健康的好男孩;现在她则尝到他唇上淡淡的烟草味及酒味,真正属于男人的味道。
方智范抬起头道:「你头发剪得真短。」他紧紧盯视著她,眸光中热情仍未浇熄,仿佛要弥补六年来的缺憾。他手指探索裘诺短短的黑发,不施脂粉年轻的脸,小巧的鼻,湿润润的唇。
方智范不讶异裘诺瘦下许多,这几年即便他远在法国,也透过征信社关怀留心著她。知道她何时升上经理、知道她工作有多晚、知道她身边有几只苍蝇……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
的确。裘诺也在心中思忖。她的头发剪得非常短。刘海剪到眉毛之上,露出弧形非常好看的额头。她今天和温浩杰出去,穿了一件红色菱格图案的细肩带上衣和长裙,然后在餐厅里明明白白拒绝了温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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