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柔和的声音轻轻对她说话,想让她平静下来。她没多久就力竭了,我扶着她躺下,她很快又昏睡过去。
可惜了刚才的药,我弯腰捡起药碗,心中不禁凄然。这就是我现在的母亲,曾经温柔淑贤的女人,自一年多前开始就一病不起,至今早已神志不清。我知道她恨我,非常恨我,可是现在,我是唯一能照顾她的人。
“这就是你母亲?”低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回风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方才泰然自若的表情,缓缓转身面对他:“正是家母。”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脸,我这才想起脸上新添了一道抓痕,下意识地想抬起右手挡住,微微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疼痛,差点叫出来,连忙死死咬住了下唇。
有一瞬间,我觉得左回风看我的目光变得很柔和,可是再定睛一看,仍是那麽冷,山巅冰雪般的冷漠与高高在上,刚才的恶意又回来了。我的心沉了下去。
房间里一片沉寂,我沉默地看着他,他冷漠地看着我,我在等待,他在审视。
良久,他开口了,口气还算温和:“明天,我派人过来接你母亲到左家庄住,我会派人服侍她,你不必牵挂,一心还债就好,记着左家要的是干干净净的银子。”
我怔住了,跟着便是一股怒气直冲上来,怎麽也想不到他开出的条件如此不合情理。我狠狠地怒视着他:“阁下是要我们母子分离麽?”
我的怒气显然令他感到愉快:“你请得起好大夫,用得起好药?你忍心让你母亲躺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小房里,病情日渐恶化?只要你善尽欠债还钱的本份,她就能在左家庄过得舒舒服服,再无贫寒之虞。况且,”他踏前一步,象是要将我发白的脸色看得更清楚些,用一种说不出的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她早已不认得你了,母子分离不分离对她又有何影响?”
最后一句话如鞭子一般抽在我心上,身体内部早已摇摇欲坠的一处地方,开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我死命支撑着自己,想维持住脸上原本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看得出来,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愉快了。他欣赏着我的痛苦。
简简单单几句话,我溃不成军。打不过,逃不走,我只有竖起白旗,至少他保证了病人的待遇,左家之主向来言重九鼎,我还信得过。
江湖上盛传左回风的冷酷难缠,冷酷倒不一定,论起狡猾,我,领教了。
马蹄声声,起落间水花四溅,渐行渐远,我倚在院门边,不想立刻进屋。左回风行了善事,也得到了一个足以控制我的筹码,不可谓不高。然而,我似乎并不值得他如此费事,一个弃徒而已。象是要回应我烦乱的思绪一般,丹田里一股乱流缓缓开始左冲右突,身体里钝钝地痛起来。我心中一凛,按理说,现在离理应发作的时间还有三四个时辰,居然提早了这麽久。
从怀里掏出小小的药瓶,吞下一粒,我依然倚在院门边,这次是无力动弹,静待体内的药力散发。
雨很冷,雨真的很冷,我欠别人的,似乎永远也还不完,别人欠我的,我已无心无力去讨还。
第二章 往梦之中
当晚,雨停了。我换了一身衣衫,朝金陵最出名,也几乎是天下最出名的青楼:天香楼而去。到达时正值华灯初上,大红灯笼低低挂着,人影错落,尽是风流,红香绿鬓,溢彩流光。
纸醉金迷地,醉生梦死乡。
我一走进去,便有巧笑倩兮的佳人迎上来:“这位公子好俊的人品,第一次来麽?”我向她微微一笑,“有劳姑娘,我有事找天香。”她俏脸一红,上下打量我,说:“天香姑娘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公子若想见,就得照着规矩来才是。”
她的态度算是相当客气了。天香楼自创建至今已有一百余年,始终保持了一个传统:历代花魁必以“天香”为名,每一代天香都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盖西子,赛王嫱,往往非王侯将相不能闻其声,睹其颜,遑论登堂入室。故此,天香不仅仅是一代红颜,也是名誉与地位的代名词。我要求见的这位天香,冠名仅两年便已名动四方,不过,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她也是现任楼主,天香楼的老板。无论如何,象我这样随随便便走进来求见是荒谬了些。
我从颈上取下一块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递给她,婉言道:“烦请姑娘交给她可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她迟疑了一下,见手里的玉价值不菲,与我的穿着不甚相配,还是转身去了。
她回来得很快,恭敬地对我行了一礼,轻声道:“天香姑娘有请,公子请随我来。”
转朱阁,低绮户,停下来时,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清幽无比的房舍里,带路的女子已经退下了。一个身披鹅黄纱衣,满身灵逸之气的清丽女郎从书案前盈盈站起,乌发如瀑,婉约如仙,她满脸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我,跟着便毫无形象地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悠哥,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美丽的眼睛迅速充满了泪水,一滴滴滑下如玉的面颊,“唐斐告诉我,你早就死了,我一直不相信。”她微退半步,上下打量我:“你瘦了好多,脸色也差极了,你一直都在哪里?……你的右手怎麽了!”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手法熟练地撕开我的衣袖,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秀雅无伦的脸庞立时笼上了一层煞气:“是谁伤了你?”
我闭了闭眼睛,现在,我只有相信她,相信她的一切,别无选择。
“唐悠,确实早就死了,我现在叫唐秋。”
“唐梦,我有事请你帮忙。”
左家庄第二天果然派来一辆舒适的马车,我坚持跟着病人一道上车,亲眼看着她被安置在庄内一处清净干爽的小院里。左回风没有出现,这令我打从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连日不顺,力困神疲,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软硬不吃,强势无比又狡猾难缠的男人。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左回风本人不出现,照样可以令我困扰无限。
”你可否再说一遍,恕在下没听清。”我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
”我说,我必须和你住在一起帮你的忙,这是我表哥的命令。”昨天一身黑衣的漂亮男孩今天白衣潇洒,满脸不悦。
我啼笑皆非,根本用不着问他的表哥是谁,能如此明目张胆找麻烦的还能有谁?我头上已被套了紧箍咒,现在又得再绑上一条捆仙绳。为了十万两当真需要如此谨慎,还是我已变成了左大庄主一件有趣的玩具?想到后一种可能,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不需要你帮忙,你帮得上什麽呢?”我尽可能令自己温和些。
“什麽都帮得上。”他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乐意吗?我都不抱怨,你凭什麽抱怨,已经决定了!”
我确实没有抱怨的本钱,即使情况再荒谬也不能反抗,何况现在也没那个力气。监视也罢,什麽也罢,随他玩吧。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ushuwuy.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