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安靖没抬头,手上动作精准地持续,整条果皮漂亮地落到垃圾桶里,“你发烧了,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汗,医生说再久一点就要转肺炎了。”
路鸥然黑如鸦羽般睫毛垂下来,盯着被单上经年洗至发白的综合医院标记。
将苹果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块,插上牙签,安靖终于无事可做:“多喝水,注意饮食清淡,几天就能开口了。只是……肌肉的撕裂,需要的恢复周期会长一些……”
睫羽一震,沙哑的语句如被砂纸磨得粗糙生涩:“怎么找到我的?”
安靖呼出一口气,身体颓在椅子上:“几年都没人住的房子窗户突然就开了,别墅区的保安以为进贼了,报了警,这才发现的你。他们拨了你手机上最后一个通话记录的号码,联系上了我。”锋利的水果刀仍握在手,刀口闪烁锐气,是把很快的刀,“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那里一步。”
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穿透肺部,大量的空气灌入,阻塞血管让神经急剧收缩,路鸥然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床单下纤长的指将被单攒紧,骨节凸起青白,血液从这具身体暴走向搔痒的喉咙,腥辣的甜味,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浸透气管。
“呃……咳……咳咳……”
安靖想冲过去,手里的刀在白炽光下青锋闪闪,截住他身体的去向给他警告,似一个无情的人冷眼旁观路鸥然因为剧烈咳喘而佝偻起来的背。
路鸥然咳得天晕地转,星泪迸流,嗓子是把在太阳底下曝晒了一个夏天的干柴,再两下就能擦起火了。但他舒畅,说不出的舒畅,带着腥辣味的血似一剂解药,治好了他多年来的顽疾。
固执是放不下,舍不得,宁可伤痕累累都要背在身上的枷。
早在多年前,鸥歌就已经为他把锁解开了,他执拗地不肯卸下,以为过得像个罪徒就能减轻自己内心的颤栗和恐惧,其实,他只是懦弱,当初挥出那道漂亮的Fullswing(高挥杆)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救赎,早就祷告终了。
他的姐姐,比他勇敢得多。
“我想找个日子,搬回家住。”
安靖似乎没有立刻听懂,咀嚼了好一会儿方如梦初醒:“家?你称那个地方为家?路鸥然,你不会忘记你跟我说过什么吧?郑志海在那个地方让你和鸥歌吃的苦还不够吗?你居然还想着要回去!”
“在郑志海之前,那个地方首先被人知道的和称呼的,是路宅。”沙哑并不影响他的表达,他在说的是他完整的意志,“安靖,那里是我的家。”
“你外公的房子住的不好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给你另找住处。就算是再小再破旧的都比那个鬼地方要干净得多~!你当年是怎么从那里脱身的你最清楚,现在你来告诉我那儿是你的家了?那算个什么家?根本就是地狱!”愤怒让他咆哮,几日来未曾阖眼的眼睛里,丝网连成一片赤红,他那么在意的人,那么热切盼望的人,醒来说的话却比刀更冷,更令人绝望。
“谁说地狱,就不是归处呢?”
几何形的斑斓亲吻路鸥然苍白的面孔,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他就要被阳光消融。
“他对你做了什么?”安靖不知何时已来到路鸥然跟前,“你身上这些伤是程扬禹干的吧。”背光的脸成为一滩黑影。
多么熟悉的话,前不久才有一个男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路鸥然眯起眼,力图看清他的样子,习惯了他站在自己身后,第一次发现原来安靖有着不亚于程扬禹的高大身形,只是一直以来他的温柔都掩盖了显眼的身高,让他趋于平和无争。
“不管他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他。”
强光迫使视觉失灵,耳朵却出奇灵敏,有那么一刻,路鸥然以为是程扬禹来了。
稠重的液体滴落,不清脆地溅开红花,安靖手中的刀刃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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