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质问,更像闲谈。
春谨然无奈地翻个白眼:“庄主,这里只有你我,扯这个还有意思么。他俩那时候要真在一起,您家公子还会等到靳梨云出面?早自证清白了。”
夏侯正南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第一次放松地靠到了椅子上:“看来你真找到赋儿不是凶手的证据了。”
“嗯,”春谨然点头,不再有半点迟疑,“令公子是清白的。”
夏侯正南没再说话,可春谨然看得出,他也松了一口气。
即便权倾江湖,即便可以靠各种手段让夏侯赋脱身,也没有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是杀人凶手。
春谨然连忙再接再厉:“所以您看,也不是没有让我活着的理由的。我自打答应帮您查案,就这么废寝忘食奋不顾身,虽然中间是走了一点点弯路,但结果是好的,令公子清白了,苦一师太那边也有交代,山庄的宾客不会再认为您以势压人包庇儿子,最重要的……”春谨然看了眼窗外,满意咧嘴,“天还没亮。”
“可是你顶撞了我。”
“罪不至死吧。”
“两次。”
“……您都一百岁了,和我这二十来岁的小毛孩子计较啥啊。”
“你气我的时候当我一百岁了么,我是命硬,不然早让你气死了。”
“你都要把我往死里弄了,我当然得自救一下啊。”
“第一次不提了,刚才呢,刚才你作死也是我挑的头?”
“那看怎么说了,”春谨然眼神游移,小声咕哝,“你要是上来就道歉,非常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推断错误,结果却只换来冷冷讥讽,你能忍?”
虽然声音小,但夏侯正南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性命攸关不能忍,可以,讥讽两句也不能忍?你是十二还是二十啊。你这样的都能在江湖里活到现在,江湖还真是越来越好混了。”
被挖苦固然不爽,可夏侯正南的语气让春谨然莫名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长辈教诲的感觉,虽然这个长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好几次想弄死自己,但起码,就刚才那番话来说,是带着提点的,他感觉得到,所以也就难得的乖乖聆听,没还嘴。
没等来反呛的夏侯正南倒不适应了,继而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似乎只要跟眼前这小崽子杠上,他的心智就会一瞬间返老还童,然后毫无意义的斗嘴开始,结果往往还都是捞不着便宜的自己气个半死。可等气得想把小崽子乱刀砍死那个劲头过去,一些不同的滋味便开始显现,他没办法简单地将它们归类成喜悦,愤怒,感慨,酸楚,或者其他,那是一种什么都不是,又好像什么都沾了一点的,五味杂陈的,感受。
多少年了,他几乎忘了生气是什么感觉,江湖上没人会不知死活地来惹他,唯一的儿子在他面前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深沉少言,除非需要说些场面话,习惯了眼神发令,除非待命的人太过愚蠢,习惯了做一个江湖客口中不老不死的妖怪,被异化,被谄媚,被敬畏,习惯到他以为一切应该如此,习惯到他以为自己本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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