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黑如点漆,白如新雪,仿佛纯白之月悬于深浓夜色中,极致的反差对比,愈显得瞳色明净。脸颊苍白消瘦,衬得一双瞳眸却有突兀之感,纤长睫毛翻飞如蝶,垂下时,细密的遮住了眼睑,还有其中氤氲的些蒙蒙水汽。
傅少棠心念一动,手指便朝着少年眼眸而去。
“疼?”
然而顾雪衣眼眸瞧着湿润,手下却并无水润之感。相触的一瞬少年阖上眼帘,似有怯意,却又在他手心里蹭了一蹭。
细细软软,扑闪在手心里轻巧的擦过,那样轻微而细腻的触感,像春风拂过最细嫩的枝芽,几乎教人心都要柔起来。
“不疼。”
然而这些伤口看着都狰狞吓人,被施加在他身上,又怎可能没有痛楚?
傅少棠知晓的分明。他素来不喜一丁点儿伤势便嚷得人尽皆知,少年这般遍体鳞伤又一语否认,却让他心里怜惜如潮水般翻涌。
“忍着些,要是疼就说出来。”
少年瞳光清透明澈:“说出来便不会疼了么?”
他摇头,打破幻想:“不会不疼。”
于是顾雪衣微微蹙眉,看着他,仿佛在说,那说出来又有何用。
傅少棠声音淡淡的:“说出来,不会不疼,但是我会知晓。”他缓声道:“你总归不会是一个人在疼。”
渊山的传人说罢这一句后,清楚地瞧见少年面上陡现的怔忪之色。
仿佛这句话超出了少年的认知,让他的神色也开始茫然。嘴唇翕张,喃喃自语,声如蚊蚋,于他却听得分明。
“不是一个人?”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少年蓦地扯了扯唇角,勉力想说什么,却在那一瞬红了眼眶。
他倏地背过身去,不教青年看见他脸色分毫。
此刻无比庆幸对方自君山伊始,一举一动便带上温柔,此刻断不会将他的头颅强行扳过。
然而顾雪衣心里却有些蓬勃而雀跃的情绪,仿佛春日绽出的新芽,一点一点将嫩绿芽尖从湿润泥土里拱出来,在温柔的气息的舒展。
那样蓬勃的情绪几乎让人抑制不住,惟愿寻处地方抒发,于是他又去拨弄起一枝玉堂春。即便玉匣寒凉依旧,也不如先前那般难熬。
傅少棠如知他心绪变化,轻柔抚过披散长发。薄唇微勾,口里却是俨然相反的轻斥:“别闹!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折了手,还不知晓保护自己么?”
顾雪衣抿了抿唇,似要开口,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
房里安静,只有布巾擦拭过身体,与肌肤摩挲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无半分声响。
“怎生这么多伤。”
少年一声咕哝:“反正更狼狈的时候你也看过……”
竟是无所谓的意思。
傅少棠一声低叹。
待得他取出上好伤药,替少年处理完伤处时,正好叩门声轻响,侍女送来温热汤药。
傅少棠持着匙柄在药碗内搅动,坐在床榻边缘,舀起来吹得温度适宜,抬眸就见顾雪衣眼巴巴地望着他。
伸手便将汤匙递到少年嘴边,顾雪衣喝得极为自然,眉头也未曾一皱。
傅少棠未免心里有些诧异,这药只看颜色,便知晓极苦,顾雪衣却喝得这般面不改色。他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少年张口便喝得干干净净。
“不怕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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