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田野再次离开家门前,用沾着中药味的大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他站在门口,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走进漫天薄雪中。
韩煦的妈妈在私营的棉花厂工作,后来有一名工人在厂里偷偷抽烟,近千吨的棉花转眼成火海,烧的工厂老板就此破产,而她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工作,但因为她长期吸入大量的棉絮弄成肺结核,这两年情况愈见严重,经常咯血。
韩田野诊所的条件始终有限,初见症状时就把她送到大医院去了。
可惜花去大笔费用,还包括从亲戚那里借来的钱,仍是不见起色,而且治疗过程也折磨着她的身心,他同样是医生,看得出没有什么痊愈的希望,不忍她再折腾,于是把她接回家,找了一间老医馆开中药喝。
那天晚上,雪落半尺铺在门前院中。
韩煦坐在凳子上,捧着脸看电视时,听见几声咳嗽和孱弱的呼唤,他即刻跑进房间。
她瘦成柴火棍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韩煦忙不迭握住,便在床边地板坐下,忽然很想摸摸她的脸,当他这么做时,她皱成山脉般的眼角,滑出泪水。
她声音虚弱而低哑,“妈妈觉得,对不起你,可能,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韩煦听着睁大眼睛,愣过后忍不住哭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他即使受同学欺负,也不敢回家说,害怕没有人给他出头,更担心她会因此愧疚,但是知道又如何,她不能像别家小孩儿的妈妈那样,去替他出头,替他理论。
她握紧些手,哽声说,“你千万,不要恨妈妈。”
韩煦哭得说不出话来,耸着肩膀,拼命用胳膊抹着眼睛。
窗外渐渐天明,风吹过树梢的雪,婆娑如歌,她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韩田野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天,没有太多悲痛的神情。
办丧的人在院中敲锣打鼓,她静静躺在棺材里,棺材放在的客厅里,墙上贴着白纸,门外靠着花圈,韩煦却感觉很寂静,他想到还有一句,“我不会恨你。”没有来得及说,她已经悄悄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阮和平一家来吊唁,过后他拍拍韩田野的肩,轻轻叹息间瞥见棺材旁边坐着的韩煦,他随即推了一下身边的阮灵芝。
阮灵芝抬头看一眼她爸爸,得到眼神示意后,她无奈的走过去。
毕竟她比韩煦年长两岁,要哄小孩还不容易,两颗糖就搞定,阮灵芝这么想着,在口袋里掏找一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往他手里硬塞给什么。
韩煦疑惑着皱眉,摊开掌心,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阮灵芝朝他笑着,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韩煦对她的感觉比较复杂,阮灵芝的爸爸和他爸爸是好友,家住的也近,经常带着她来串门,但是他们的关系却在熟与不熟之间。
因为阮灵芝不跟着别人一起欺负他,也不帮他,只是冷眼旁观,有时见她穿着红色的皮鞋,背着书包走在窄巷中,影子投射在砖墙上,嘴里哼着什么曲,和落下山的夕阳特别相配。
终于,韩煦记得那天,在他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推到墙角,正好阮灵芝经过,站住脚,他以为她会出言阻止时,她冷冷地说着,“活该,人家打你,你不会打回去?”
他愣住,接着血气一下涌上脑袋,结果吓得她立马跑走,然后找来韩田野。
此时此刻,韩煦听着她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爸爸说,你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折成纸鹤,它就会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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