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药身在南院官府,又是个机簧灵动,举一反三的能人,皇室间这些微妙的事,串起来想一想便明白其间原委。皇帝偷情的是自己的小姨子,而小姨子对自己姐姐的评价可是颇为恶劣,且不论这评价对皇帝的影响,至少她的所求,只怕是完颜绰不想听见的。谁是谁非他还不知道,但他只略一思忖,便如实相告:“皇后可是有个妹妹,生了儿子的?”
完颜绰的目中顿显阴狠之色,咬着牙说:“我有两个妹妹,都生了儿子,不知是哪一个?”
王药皱了皱眉看她的神色,摇摇头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她勾搭皇帝,也不过是为了逃出生天,你远远地把人打发走就是了。自家姐妹,别造杀业,自己会良心不安不说,也寒了做父母的心。”
完颜绰蹙眉想了想,冷笑道:“原来是她!我早给了她生天,想让她过好日子,可惜她也太贪心不足了。既存了这个心——”她想了想父亲完颜速那时的警告,按捺了一下,又问:“她若只是想活命,不需要勾搭陛下。你如实说,她还提了什么要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可以忍她的无耻,但她若无情无义,我不能不早做打算。”
王药摇摇头:“要紧的话没有听见。不过令妹对你风评不佳。”
完颜绰“哼”了一声,点头说:“你不必说,我也明白了。”
王药一时恍惚,不知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转眼见完颜绰抬手相谢:“如此,多谢了!”王药扯起一个苦笑,见她急匆匆出了门,只好自己叹口气,重新解开衣服,在掌心倒上药酒,小心翼翼扭过胳膊,打算给自己背上擦药。
门帘“刷”地又揭开了。王药手一个不稳,药酒尽数洒在衣服上。他抬头见又是完颜绰,忍不住责怪道:“说一声‘我要进来了’,有这么难吗?”
完颜绰放下门帘,跑到他面前,鞭子居高临下指着他的脸:“有一点我倒忘了问,而且这点,也只有你们男人懂:你觉得是不是我妹妹比我美得多,所以皇帝喜欢她,喜欢得如痴如狂?”
王药上下打量着完颜绰,火红色的窄身细袖衫子,加上腰间系得紧紧的碧玉蹀躞带,两色冲撞,也只有她这样发黑肤白、身姿卓越的绝色美人儿才压得住。他说:“脸没有看清,身材嘛,我倒是喜欢你这样的——”
鞭子不轻不重地向他挥过来,王药伸手抓住鞭梢:“让王药说完再打不迟。”
“说!”
“男人偷情,有时候无关乎美丑,不过是冲动和好奇。”他慢悠悠说,打量完颜绰的眼神却带着诚挚,“所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着着不如偷不着。’越是得不到,越觉得美好。”
完颜绰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想了想把鞭子一卷插在蹀躞带里,干脆盘腿坐在王药对面:“那么,却疾当年偷人,也是因为这个道理?而且,干脆连故国都不要了?”
她针尖对麦芒的问题,让王药的神色黯了黯,他过了好久才笑笑说:“我不是偷人,甚至都不是偷情。我以为我喜欢上了那个人,仅此而已。”
完颜绰坐在他对面,冷着一张脸睥睨着,似乎在估量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最后选择嗤之以鼻:“舌粲莲花,巧言令色。家中有未婚之妻,按你们汉人的做法,二十多岁的人早该毕姻生子——你还说自己不是偷人?”
王药的神色越发黯淡,衣衫袒胸,双手垂放在膝头,缓缓地摇摇头:“我平生第一亏负事,便在于此。”
完颜绰咄咄逼人,笑道:“左不过女孩子不美,又或者性格不和顺,再不然连面都没有见过,心里担忧。所以男人家不满足,心有旁骛,或偷人,或嫖妓,或蓄妾,自以为就能补足自己的亏欠了——都是这个德性!但是呢,既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不得功成名就之后还要回去成亲,对吧?”
王药抬头看着她:“有点对,但不全对。她很美,性格更是鲜有的贤良,而且是两姨表妹,指腹为婚,从小识得。”他仿佛看穿了对面人的疑惑,可自己要揭开伤疤大概也痛得紧,嘴角抽搐了一会儿才说:“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再好,没办法喜欢就是没办法喜欢。她嫌我放诞,但认命了;我嫌她的禄蠹性子寡淡无趣,但我不想认命!”
他不愿娶,也不想拖延着耽误表妹的终身,仗着是家中受宠的老幺,闹着要退婚,换来的是祠堂里沉重的家法,醒过来时,浑身发烫,口唇干燥,腰部往下痛到全无其他知觉,迷糊中犹记得母亲在床榻边拭泪:“药儿,你可都改了吧……”
撞到南墙也不后悔。他借口读书应考,独自住进家中后苑简单的阁楼。临安王家是书香大族,他潜心下去,畅读古今书籍,闲来和家中护院的老武夫学些招式,偶尔还会遇到来家里看望他母亲的表妹,他转身遽去,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下。
直到他在汴京的花街柳巷自毁了前程,被放逐到边境纷争不断的并州。老父亲在家涕泪纵横,却甩手道:“此子日后必毁王氏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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