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是寻欢作乐,可老百姓就得悬著一颗心过日子了,尤其上不久驻丰台的日军连续几次的挑衅闹事,就更让人惴惴不安了起来。
可只要没打仗,这戏还是得继续唱,这麽想著,温玉恨重新坐下来,小心翼翼打开常正辉送的那盒东西,沈默的看了好一会儿又给盖上。
“温老板?温老板!”
戏班的一个徒弟见温玉恨从傍晚来到喜丰园到现在都魂不守舍的,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於是叫好几声。
温玉恨回过神,哎了一句算是答应,“怎麽了?”
“叫您好几声了!都在催啦,该换衣服上妆了。”
“嗯。”温玉恨说罢起身去了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手臂上的印子,那是之前颜子笙的指甲留下的,温玉恨盯著那小红印心情有些复杂,失神了几秒锺终是将这些无用的心思全给打消,换好衣服就耐心扮起妆来。
今儿个唱的是《女起解》的第二场,上台温玉恨就酝酿好了情绪,伴随哭腔走至台口望堂桌,绕了一个圆场後开口: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示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温玉恨的目光在台下溜了一圈儿,却是没有看见颜子笙的身影,以往有温玉恨的场子,他定是霸占著前排位子的,不过这也好,温玉恨反倒放松了不少,反正都是不认识的人,而嘴里唱的,也都是陌生遥远的故事。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就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等唱完戏後在後台也不见颜子笙的影子,温玉恨这才笃定今天是见不到这个人了,虽不至於怅然若失,但总感觉少了点儿什麽,想起在遇见颜子笙之前,也就是这麽过活的,无非是身边少了张比较贫的嘴,温玉恨坐在马车上反反复复想著这个问题,始终得不出个让自己认同的答案。
回到家佣人告知说颜少爷曾打过两通电话来,温玉恨应了声就走向房间。
拿起电话的那刻温玉恨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没有记下颜子笙的电话号码,面对拨号转盘一时间有些无奈,不过想也不会是什麽正经事,索性等之後当面说罢。
温玉恨为人处事的规矩无外乎两个,凭心情和看利益,这两点就足以将很多的事情拨的清楚分明,再者自己本身就是个做戏的,自然要将戏做好一点,至少不会沦为只能洒洒眼泪骗骗自己。
在这规矩面前,颜子笙却是特别的,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两厢情愿勾搭上的关系,在遇见颜子笙之前,这样的关系温玉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段,而最後都是该断则断,不带任何念旧的情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时局动荡起来,这颗心也随之沈沈浮浮,就这麽躺著做了一个梦,梦里头都是黑白的人影,很多的都没有表情,温玉恨一个人走在街头,只觉得莫名的冷清,穿过弄堂,拐过街角,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那儿,像是在等,又像是在告别。
温玉恨想看清那人的面容,他笃定的觉得那个人跟周围的黑白影子是不同的,於是一门心思的往那地方赶,可又觉得要赶不上,索性跑起来,两旁的事物都在往後退,变得模糊失真,似乎这大街上只剩下他与那个人,整个城都像空了一般,只有他与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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