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至东宫辟出来的冷清园子里,拜见翰林院大学士兼自己的新夫子。
新夫子年逾五十,不苟言笑,沟壑一般的法令纹可以夹死任何带翅膀的小昆虫,持盈差点当场吓哭。
自从入昭文馆以来,耗走的夫子虽如走马灯,但无论是气跑的还是逃跑的,不是慈眉善目也是和蔼可亲,即便如白行简那样严肃可怕的,好歹也是玉山风姿,不听课也能养眼。同属整日浸泡故纸堆,翰林院大学士的个人风格与兰台史馆首席史官相比,陈腐之气冲天蔽日。
没有同窗帮忙分担夫子的注意力,持盈一个人顶着大学士饱经沧桑的目光,独自坐在冷清学堂里,听老夫子灌输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整颗心都荒凉了。
虽然不太明白凤君此举的用意,但持盈隐隐感觉与自己近日情绪起落有关。
——近来生气伤心或开心的时候都有白行简在侧,莫非都是他造成的?
舅舅说她喜欢上了白行简,这让她不能接受。
大学士陈腐的讲词从耳旁穿过,片言不经心头。持盈发了一会呆,想得饿了,从昭文袋里掏出零食,一块梨糕咬了半口竟被戒尺打落,啪嗒掉到地上翻滚。戒尺余威扫过手指,火辣辣地疼,持盈迅速聚了两眶的泪,抬头看向面前凶神恶煞的大学士。
“读圣贤书,焉能窃食不敬!罚抄尚书十遍!”大学士非常不能容忍自己讲授典籍只被当做背景音,听课的学生三心二意还在课上偷吃零食。
“我饿了,才不是窃食,圣贤不许人吃东西的么?”持盈含泪顶撞,从来没有人拿戒尺打过她。昭文馆明令禁止体罚,官二代们一个个娇生惯养,一不小心打坏了就摊上大事了,哪个夫子都承担不起。这个翰林院的老顽固竟敢打她堂堂储君,持盈非常委屈。
“师长传道授业之时,学生当洗耳恭听,未经允许而偷食,岂不是窃取?师长在上,学生罔顾,岂不是无礼?受罚而顶撞,朽木不可雕,岂不当重罚?伸出手来!”大学士极怒,再度祭出戒尺。
持盈哇地大哭:“我要告诉父君去……”
还敢理直气壮地哭,大学士从没见过这等不成器的学生,气得法令纹直抖:“凤君命我教导储君,未料储君竟如此顽劣不堪,莫非需得陛下出面,老朽才罚得殿下?”
持盈吓得不敢哭,老顽固竟然打算跟她母上告状。元玺帝罚她从来不手软,若得知她顶撞翰林院大学士,肯定会亲自拿戒尺抽她,当然前提是背着凤君。但持盈她亲爹凤君恐怕也指望不上了,因为据说这大学士就是凤君亲自请来的。
持盈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陷入危险境地的她思虑重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她颤颤巍巍伸出了粉嫩嫩的手心,闭上了眼睛。
大学士见恐吓有效,也不跟她客气,不打不成器,当即举起戒尺,重重敲落持盈手心。
“啪”的一声脆响。
持盈吓得一抽噎,神魂飞散,可为何手心感觉不到疼?被打得麻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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