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温府少爷的多情善变?爱过一个又一个,却从未真正珍惜哪怕一个。
“凤来楼的芍药、杜鹃、月季,惜秋院的暖香、冷玉,前一阵还听你说起倚翠楼的翠珑……哪一次你不是宝贝得如珠似玉,恨不得娶进家门气死老郡主。不出三月,还不是又厌了?”无视温雅臣眼中的羞怒,顾侍郎仿佛站在金灿灿的朝堂之上,侃侃而谈,“至于过往那些丢开吹笛学下棋,下棋下了一半又玩训鹰的笑话,我都懒得一件件去记起。别说你是磐石,磐石听见了会碎的。”
温雅臣被他说中了短处,满脸不自在:“顾明举,我不是问你这个。”
说及甜言蜜语寻花问柳,有好些温雅臣还是跟着顾明举学的。顾侍郎当年游走红尘的时候,烂泥扶不上墙的温少搂着花娘还会很纯情地脸红:“真的没有姓叶的大户人家?”
“没有。御史台从前有位叶大人,奉天三年的进士,天佑二十三年调任衢州。举家跟着一起南迁,连京里的房子都卖了。没听说过他有子嗣留下。”
“连你都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了。”温雅臣沮丧。
顾明举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嗤道:“你当真看上了那个叶青羽?”
“别胡说。他不是倚翠楼的姑娘。”毫不迟疑地驳斥他的胡言乱语,温雅臣眼中一阵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他是、是一个朋友……我随便问问。也、也不算是朋友,就是觉得他不吵不闹的,挺好。”
顾明举饶有意思地看着往后跳开了一大步的他,难得地没有再追问。临走时,温雅臣回头问他:“你有什么要问的?”
顾明举闭着眼坐在那一壁刻痕之前,神色尽敛,恍如入定的高僧:“没有。”
“你不问问……他?”那个为了你不惜众叛亲离欺君罔上的他。
木栅那头始终谈笑如常的人倏然扬起脸,眸中一丝激越一闪而过,电闪火石之间,却又恢复冷漠:“我问了,于他有什么益处?”
温雅臣心中一阵酸楚,只听顾明举道:“于你而言,天地之大,或许是山河如画无穷无尽,于另一些人而言,却只是寸土容身之地。住进照镜坊的,有几个能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直面悠悠众生之口?若非心如止水,谁又能锁在院中一住经年?温少,你招惹他是一时,照镜坊的枯寂岁月于他却是整整一世。”
最难承受,人心思变。既曾见得姹紫嫣红,既曾听得管弦丝竹,既曾识得认得这世间一切鲜花鼎盛江河锦绣,你让他如何再平心静气守着那一座小院,那四壁高墙,那满心孤寂?何其残忍?你又何其忍心?
温雅臣心中一紧,喉头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扭过脸背对着顾明举道:“那你又何曾忍心,看着他宦海沉浮,虎狼环伺之下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却不闻不问?”
小小的牢狱中,刹那间,一室死寂。
不知来路的小花猫像是得了趣味,天天跳过墙头,跑来秋伯精心打理的院子里玩耍。秋伯不恼它踩翻花盆的淘气,上街时时常多捎上两条寸许长的小鱼,用干净的盘子盛了,特意放在墙下。
于是它来得更勤,甚至大胆地溜进房里,站直身子,用前爪搭上叶青羽的膝头,灵巧地跃上他的腿。在叶青羽错愕的表情下,它“咪咪”叫两声,舒服地团城一团,就此睡去。
秋伯嫉妒不已:“老了,不招人喜欢了。”说着,又弯腰往盘子里再添上一小块鱼干。
后来,小猫索性在院子里住下不走了。叶青羽让秋伯抱着猫去邻家问,都说不是自己家的。于是就安心把它留下。花猫颇通人性,就此乖巧地住进秋伯为它搭建的小窝里,不再如从前般自高墙上潇洒来去,一心一意地成了小院中的住客。只是偶尔,它还是会立在墙头上远眺,不知是怀念院外的时光或是从前的伙伴。叶青羽站在墙下唤它,它就听话地跃下,“喵喵”叫着,绕着叶青羽的衣摆打转,直到叶青羽俯身把它抱进怀里。
真是爱撒娇。就像那谁。那谁也如此不依不饶地爱纠缠:“青羽,你都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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