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正是家家户户赶做晚饭的时辰。木琴家的西院里传出一叠声的惊叫。京儿像遭了土蜂蛰了一般,大呼小叫起来。他嚷道,家里遭了贼哩,衣服都被偷净哩,只剩了被褥和洗净的裤衩咧。茂生急忙赶过来,也是一连声地惊道,咱村从来没丢过东西,咋就会没了呢。木琴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像是遭了偷儿哦,咋儿屋里啥都没少,唯独不见了脏衣服呢?别是叫谁拿去给洗了吧。京儿疑惑地道,咋可能呢?从没有谁说过要给洗衣服的,难道是衣服长了腿,自个儿跑出去了不成。
正疑惑间,秦技术员猛地用手拍着眼镜框上宽宽的亮脑门儿,说道,我晓得哩,晓得哩,丢不了呀。但又拒不说出他晓得啥儿,咋就丢不了。
几个人怀揣着个闷葫芦,闷闷地做饭,收拾桌凳。此时,钟儿和杏仔跑回了家。见到大人们都没有情绪的,便乖乖地帮着摆碗端盘,像柔顺的猫。钟儿本想把满月来拿衣服的事说给大人听的,但看到大人们的样子,也就不敢多嘴说话。这话头一旦撂下,瞬间便丢到了脑后。一家人闷闷地吃饭,没了往日的高谈阔论。秦技术员很不自在,想说又不愿说,也跟着闷闷地吃饭。吃完饭后,又都各自回了屋子。
这时,满月急匆匆地进到西院。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裹。一跨进门,她就气喘吁吁地说道,秦技术员,送晚了呢。柴火都叫雪水浸湿了,灶膛间的火苗不旺兴,烘烤到现今儿才烤干哩。
京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满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衣服偷偷地拿去洗了。他赶忙接过包袱,打开来,见俩人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件也未少。他心下大喜,与秦技术员一齐道辛苦说感谢话,把满月高高兴兴地送出了门。
回到屋里,京儿问秦技术员,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咋这样勤快呀。打死我也想不到,会是她来帮咱洗衣服。
秦技术员胡乱应付道,她可能觉得咱对柱儿照顾得不错,想报答一下吧。又嘱咐道,这事就这么了了,不用出去讲哦。往后,咱可不能白白占用人家的劳动。一有脏衣服,就立马洗了,千万别再让人家辛苦噢。
京儿不在乎地说道,她愿意给咱洗,又不是咱叫她洗的,管那么多干嘛。
这事自然就传到了木琴两口子的耳朵里。茂生迷惑不解地问木琴,满月咋儿不打声招呼,就悄没声地给洗衣呀。
木琴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回道,秦技术员心好,硬把柱儿塞进技术小组,患难之处见真情,来报答的呗,还能有啥儿。她心里却在担心,怕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杏花村就这么一巴掌大的地界。谁家的母猪添了崽儿,谁家的娃崽儿换了乳牙,全村没有不知道的。
满月主动给秦技术员洗衣服的事,就叫屋后酸枣婆娘知晓了。她特意到振书家溜门子,把这事添枝加叶地传给了振书女人。她还说道,木琴没有啥事,反倒是满月有心思嘞。到底是年轻守空房,熬不住日月呀。
振书女人知道她的意思,偏不随着她说,反而帮着圆道,满月是在报恩呢。当初,是木琴不叫柱儿进技术小组的。秦技术员可怜她孤儿寡母的,硬逼着木琴同意,才叫柱儿进去的。为这事,木琴还叫村人背地里戳烂了脊梁骨,你也是知晓的嘛。
酸枣婆娘见振书女人的话与自己反拧着,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不再与她深入地闲扯。她悻悻地出了振书家庭院,继续寻找其他乐意听讲的同盟去了。
事后,振书女人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了兰香听。兰香听到后,就急火火地去找木琴通风报信。叫她知道,这婆娘又要串通事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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