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人,可却没凭没证的,毕竟人命官司,总不能浑说的。”狄秋也笑了,说:“这个没凭证也无所谓,只要有嫌疑,官府拉队去抄家,总会要有大罪的。”黄芩一听便明白了,要明证傅家兄弟毒杀积云未必容易,但郡王宠爱傅天浪,他们家里怕有许多逾制的官用之物,怕还有皇室贡品,这逾制僭越之罪可大可小,若狄秋等人利用太后的愤恨,颇能将他们治死。
黄芩不觉变了脸色。那狄秋见她如此,也不觉得意:“妹妹总是云淡风轻的,不想也有风云变色之时。该不会是你也恋上了傅家兄弟的美色吧?”黄芩冷道:“姐姐可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口不择言有失身份。”狄秋见她有怒容,更为得意了,说道:“你我自然都是有身份的,怎么好跟他们一起比?你若是个好的,也该跟我一同欢庆,免得郡王爷被带坏了。”黄芩却厉色道:“你若告傅家兄弟‘僭越’,他们若说东西是郡王爷赏的,难道旁人不顺势告一把郡王爷‘僭越’?这罪名倒加到咱们府头上了。姐姐不要费力不讨好,搬起石头来,倒砸了自己的脚!”狄秋闻言,冷笑道:“你不必唬我!我早听说了,你当年写词谱曲让皇后娘娘分散子弟填词,暗地是为了择优者为婿。是郡王爷得了选,如今方知道,那阙词是郡王爷找傅天浪代笔的,想必也是起了出墙的心思。真是自甘堕落!”黄芩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咬紧嘴唇说不出话来。狄秋见她如此,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方施施然离去,只要等着看傅家兄弟怎么死。
且说傅天浪离了郡王府,心里总是说不出的难受,却又想起傅天略那离愁别绪之言,心中忽惊,从袖里取出险些被汗濡湿的信来,私自拆开了,只展开一看,真真心惊,原来这信上空无一字,傅天浪只暗叫不妙,忙命车驾回府。那马车轮子忙忙的滚动,一路往花街驶去,却未至花街,已听得人群骚动,哭声震天,傅天浪掀起车帘,忽见眼前天色将晚,远远的云已是深色,却染上了灿烂红光,然而这红光非晚霞,却是火光冲天。那云枕已问了人,满头大汗地回道:“不好了!咱们教坊后院起火了!”傅天浪脸色大变,忙让车夫快快的往教坊那儿去,那车夫却说:“好大爷,你别坑我了,那儿失火了,马车怎么过得去?”傅天浪忙下了马车,只要步行回去。那云枕却道:“那儿正救火呢,人多晦气重,主人家身子弱,过去怎么好?”傅天浪却含泪道:“我弟弟还在里面,我怎么不过去!”
云枕又道:“还有金山、银山在,横竖会护着二爷的。若他们护不住,老爷去了又有什么法子?如今倒是先去尊王府寻玉郡王为上。”傅天浪只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踌躇不休,忽然看见前方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颇秀美的一个男子,那云枕也眼尖,认出了是祁侯,便先喊了几声来,祁侯也是耳尖,听了声音便回过头来,方看见傅天浪及云枕,忙跳下马来,走到他们跟前,又说:“你们无恙就好了。”傅天浪慌道:“咱们一同去教坊罢!”祁侯笑道:“我刚从那儿回来,已把你二弟救出来了。他现已送医,你别慌。”傅天浪方安心了些,那祁侯却说:“只是尊王府那儿……也罢,你先去看你弟弟罢。”傅天浪一听,又慌了起来,问道:“尊王府怎么了?”祁侯笑道:“也没什么。今天午宴玉郡王走得早,故而不知道。大概是有个妃子像是死在了尊王妃歇凉的小屋里,皇太后说要查明白,便扣住了尊王妃不让她离宫。”傅天浪闻言十分心惊,又道:“怪不得一时玉郡王竟没了影儿,该不会是为了这事?”那祁侯又道:“哎,还说呢,玉郡王一听说这事就往宫里赶着去了,不知现在出宫了没。”傅天浪猛然听出了蹊跷,只道:“想必不是他府里人告诉他的罢?”祁侯闻言,也瞧了傅天浪一眼,坦然笑道:“是我告诉他的。”傅天浪听了这话,又看向祁侯那玉一般的脸庞,不觉心里生了恐怖,又想起玉郡王、傅天略的安危来,更是五内火焚一般。祁侯仍笑道:“你是进不去皇宫的,倒不如先看看令弟?”傅天浪只好答应了,便随之回了祁侯府安顿。
这一路上,傅天浪又问:“祁侯是什么时候来教坊的?倒来得巧。”祁侯也叹了一口气,说:“可不是,晚些可不行了。我原是听说了绿珠园挖出了女尸的事,担心你弟弟,才急忙赶来了,也幸好赶得上。”天浪不语,心里暗道:“略儿必然是用假信骗我离开,再烧了教坊,大概还有自尽轻生的念头,幸而被祁侯救了。只是这祁侯也并非善类,究竟令人难安。”
祁侯府上气象与郡王府大不相同,没什么富贵气象,倒是清清雅雅的。傅天浪住了进去,方觉得自己被祁侯拿住了,竟不得出门,又不能见到傅天略。傅天浪在这儿住了将近一个月,除伺候的仆从及来号脉的大夫,再没见过第二个人。日子一日比一日炎热,傅天浪也一日比一日的心焦,夜不成寐,坐卧不安,便是云枕偶尔劝两句,他虽嘴里答应着,但耳朵其实也听不进去。云枕哪里不知道,只说:“你既如此,更应心宽,否则玉郡王及略二爷更难熬了。”傅天浪听了这话,触动心神,幽幽叹道:“我哪里不知?”只是红了眼眶。此时忽见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傅天浪忙强忍惫色,淡然笑道:“可是侯爷跟前的德子么?”德子笑道:“难得傅爷认得小人,真是小人的福气。”傅天浪又道:“你是侯爷亲近的人,也是贵人了,我怎么不认得?如今你来,可是侯爷有什么吩咐?”德子笑道:“今日是夏节了,请傅爷到神堂拜一拜除祟。”傅天浪闻言,笑道:“我在这儿日日坐着,倒是日子也忘了。幸亏侯爷惦记着。”说着,傅天浪便随德子往侯府神堂去。
侯府内未置祠堂,只有神堂,神堂外头种了许多松柏,尽管日头毒辣,走了进来却是凉浸浸的,刚推开门,忽见里头跪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那男子头上绑着一个乌溜溜的发髻,以银簪插着,好似个道人,却又不是个道人。傅天浪一看到这人背影,便红了眼眶,颤声说道:“略儿!”那人回过头来,却唬人好一大跳,那确是傅天略的脸,只是左边脸颊上好大一块红斑,原是烧伤所致,好可惜如此俊俏的一张脸倒似被野兽咬掉了小半边。
傅天浪见他如此,更是心痛难忍。倒是傅天略脸上不悲不喜的,又说:“命还在就行,这有什么的。”傅天浪只道傅天略素日爱美,如今毁了容倒很镇定,确实反常。又见傅天略脸色阴沉,沉静得有几分骇人,那傅天浪方想起积云的事,又说:“难道你竟真谋了那姑娘的性命?”傅天略却叹道:“兄长何必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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