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118章（2 / 2）

到了田威公司的门口，我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来。

老实说，田威的公司位置不错，处在镇上的中心位置，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处在商业黄金地带。从外观看，还蛮气派的，以这样的位置和这样的规模，难怪可以占到完美在翠城销量的一半。在田威的斜对面，还有一家比较大的店铺，从表面看，与田威的实力应该不相上下，“同行是冤家”，对面这一家应该就是田威的竞争对手。不过这也不奇怪，有富华的地方就有大润，一个镇也很难一家独大。

我跟刘峰进了田威的门店，一楼果然是卖手表的。田威代理或者销售的手表品牌很多，国内主流品牌的手表基本都能看到。当然这些应该是以零售居多，因为除非你真的实力超群，否则不可能所有厂家都把品牌交给同一个代理商。

我在一楼简单转了一圈，就往二楼走去。

到了二楼，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田威作为完美在翠城最大的客户，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完美在翠城的成败。作为完美主力代理商，在田威的门店里，完美产品并没有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一进楼梯，我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品牌的护肤品，然后才是完美产品。我看了看，产品的展板放得乱七八糟。也许是因为过了旺季的原因，产品展区居然没有一个导购员，我不禁有些失望，但愿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季节不是旺季。转了一圈，如果是陌生人，根本就看不出田威是完美代理商，至少从完美位置、出样等方面完全看不出来。我心里不由叹道，看来完美在翠城算是烂到根了。

“田威的办公室在三楼。”刘峰悄声说道。

我跟着刘峰到了三楼，走到一个写着“董事长”的办公室门口。刘峰敲了敲门，没有声音，刘峰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

“他不在？”我问道。

刘峰说道，“应该在呀。”

“什么叫应该？你没和他约好吗？”我一脸不悦地问道。

“我约好了。”刘峰嘟囔道，显然有点委屈。

刘峰掏出手机，刚要给田威打电话，我说道：“等一下。”

我过去使劲拍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句很威严的声音。

“这原来在啊。”刘峰小声嘟囔道。

我瞪了刘峰一眼，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骂人是很正常，但要不要在人家公司就开骂啊？

推开门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尽管看不到那个肥头大耳家伙的全身，但从他上身的轮廓来看，这个家伙至少在一百八十，甚至两百斤以上。不用刘峰介绍，我也知道，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家伙肯定就是田威。田威长得巨胖，满脸横肉，给人一种异常凶恶的感觉，我相信平常田威在路上走得时候，很多人都会躲着走；田威头发大半都被剃得精光，只有上面留着一小块头发盖住了一半的头皮，像一个茶壶盖一样。

“田总，您在啊，我还以为您不在呢。”刘峰小心翼翼地说道。

“唔。”那个叫田威的家伙低着头算是回应。

“田总，您好！这是我们翠城新来的经理，王经理。”

田威头也没抬，“啊。”

我心里有点不悦。说老实话，再大的客户我也接触过，再难缠的客户我也见过，但没见过像田威这么没有礼貌的。刘峰局促地看着我，满脸胀得通红，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坐啊。”我朝刘峰说道，走到田威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说老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老板的办公室都喜欢这样设置，沙发比较低矮，而田威的办公桌和办公椅都很高，这样从田威的角度看过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感觉。而我要和田威对话，就要仰视地看着他，这样从气势上，田威就先赢了一局。当然，孙耀的办公室也是这样。

我坐在那里，四处望了望，老实说，田威的办公室装修得很大气、也很有品味。田威背椅后面有一个很大的书柜，我在心里笑了笑，我相信田威这个书柜纯粹是用来附庸风雅的，甚至我在心里邪恶的想，也许田威的很多书只有外面的盒子，里面是空空的。

田威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套很精芬芳茶具，是一套木雕的茶具，茶具上有几个青蛙，还有一个弥勒佛的头像。

我摸了摸弥勒佛的头，看田威依然没有动弹的意思，我决定主动出击，说道：“田总，这套茶具很是不错，有什么好茶没？”

田威终于抬起头，“啊，王经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正忙着看一个文件，茶在旁边的柜子里，你看看喜欢喝什么自己喝吧。”

我知道，田威看文件是假，其实是在给我下马威。我在心里暗笑道，你出招就好，我就怕你不出招，你只要出招就有破绽，你只要敢出招我就敢接招。

我打开旁边的柜子，拿出几个盒子看了起来。铁观音、大红袍、普洱、甚至牛蒡茶金花茶都有。

“哇，田总，你这里的茶够齐全的。”我随口说道。

我拿出一包铁观音。

“田总，怎么，你泡铁观音和普洱都用同一套茶具？”我没话找话。

“唉，我没那么多讲究。”田威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自己摆弄起茶具来。

把杯子洗了一下，倒了一小杯拿给刘峰，“喝茶。”

刘峰看着我，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我又端了一杯给刘峰，“刘经理，田总这么忙，你把这杯茶端给田总。”

刘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刘峰端着小小的工夫茶杯，走到田威桌子前说道：“田总，请喝茶。”

田威此时再能装，也终于抬起了头，“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经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文件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不着急，不着急，”我笑了笑，“反正我过来也没什么事。我就是这几天闲着没事，听我们刘经理说，田总这里的茶比较好喝，就过来讨杯茶喝。你忙你的，我喝我的茶，咱们互不打扰。”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田威站了起来，“哎呀，王经理，王经理，不好意思，早就听说你要来，就一直没有时间给你接风洗尘，这个实在是罪过，罪过。”田威合上了文件夹，走过来说，“哎呀，怎么好意思让王经理自己沏茶。”

我在心里骂道：你NND，继续装啊，嘴里确实笑了笑，“唉，我这个人，走到哪里都习惯自力更生，好处就是这么多茶，自己喜欢喝哪样就喝哪样。哟，田总，我是不是坐了您的位置？”我坐在泡茶位问道，“来，你坐你坐。”

“别，别，别。”田威按住我说道，“王经理，别客气别客气，坐哪里都一样。”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田威，田威的肚子大概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大。我当时心里有一个念头，这里面装的到底是屎多呢，还是饭多？

田威问道：“王经理，来翠城好久了吧？”

“没有，没有，刚来几天。本来刚来第一天的时候，就准备过来拜访田总。但我因为听刘经理说，田总每天日理万机，很难抽出空来，所以一直不敢打扰田总，但是刘经理一直说田总的茶多又好喝。哎呀，我这个人一向嘴馋，忍了几天还是忍不住馋虫，就跑田总这里来讨个茶喝。”说完我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给田威。

“王家驹，完美翠城办事处经理。”田威照着名片读了一遍，“哎呀，王经理，年轻有为啊，以后王经理想喝茶，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喜欢什么茶就直说，我那里的茶可以随便拿回去。刘经理知道，我这个人很大方的，是吧，刘经理。”田威朝向刘峰说道。

刘峰吓了一跳，“是是是，是是是。”

“哎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这个人最实在了。”我打哈哈说道，“田总说，让经常过来喝茶，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那我闲着没事就过来了，应该下次过来不需要预约了吧？”我笑嘻嘻地问田威。

“当然不用，当然不用。”田威打哈哈道，“王经理以后到这里来，就像到自己家一样，随时想来随时来。”

其实我刚才说这话是有深意的。田威作为完美代理商，如果每次我要到他这里来，都需要进行预约，那还能开展工作？

两个人就这样东扯西扯，谁都不进入正题。田威当然知道我来做什么，但他不说；我也知道我来做什么，我也不说话。其实这就像高手过招，看谁先出招，谁先出招，就说明谁沉不住气，就容易露出破绽。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我比田威要更沉得住气，因为我其实此次来拜访田威，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先见个面，认识一下，至于了解情况、解决问题，我还有大把时间。

刘峰看看我，又看看田威，他显然不知道我们两个在玩什么太极。

“来，刘经理，喝茶。”我看刘峰杯子里的茶喝完了，倒了一杯给刘峰。

“王经理，这次过来有什么指示？”田威终于沉不住气问道。

“指示就不敢当了，你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这次是过来问我们的衣食父母有什么指示？”我转向刘峰问道：“对吧，刘经理？”

“啊？”刘峰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对、对。”

“王经理，我是个粗人，既然你过来了，那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田威喝了一口茶道。

“田总客气了，刚才您还讲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讲的呢？”我倒了一杯茶给田威，我知道田威开始切入正题了。

“本来呢，王经理刚来，有些话不应该讲的，可一看我也知道王经理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田威甩了甩脖子道。

我心里想，NND，你还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啊。

“但讲无妨。”

“王经理，翠城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吧？”

我点点头，示意田威继续讲下去。

“我想你肯定也知道你们那个王柏联是怎么走得吧？”一说到王柏联，田威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然他对王柏联是一肚子怨气。

我点点头。

“你们那个王柏联不是我说他，他早就该滚蛋了，我当时就奇怪，你们完美怎么会派这么没素质的经理过来。”

我心里有点不悦，虽然说厂家和代理商不能是鱼水关系，但王柏联好歹也和你并肩战斗过，虽然人走茶凉吧，但挡着我的面，是不是有必要这样贬低王柏联，那我离开翠城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这样贬低我？

不过面子上我没有表现出来，示意田威继续。

“王柏联刚来翠城的时候，那时其实我已经不想做了，结果他和我说得天花乱坠，左一个威哥叫着、又一个威哥叫着，叫的我都拉不下面子来。”田威气嘟嘟说道。

我没有打断田威的话，我知道此刻他需要倾诉，他如果不把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接下来我们的事情是没法谈的。

田威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当时看着王柏联挺实在的，而且话又说得那么动听啊，什么将心比心啊、什么完全理解啊、什么深刻检讨啊，反正我是一个粗人，哪知道王柏联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被王柏联说得有点心动，以为新人有新气象，就决定按照王柏联说得，以前的帐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一切往前看。”田威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好了，结果我就掉坑了，你们以前那个经理不是个东西，可他是明明白白不是个东西，你们这个王柏联老是玩阴的。”

我脸有点挂不住了，干笑了一下，示意田威继续。

“这个家伙天天光知道要我投入，我说什么他都拍着胸脯说好，说什么威哥，公司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你要先投入才行啊，你先做了到时候拿发票我去给你报销，好，我发票拿来了；他说还要有照片，结果我拍了照片，他说照片不清晰；我拍清晰了，他又说财务休息；我打电话给你们财务，发觉财务在上班，他又说老孙休息；老孙和财务都在的话呢，他又说老孙对翠城的业绩很不满，说我们做得量不够，老孙不给报。”

我心里叹了口气，如果田威说得是实话，那这个王柏联确实有点过分，以我的了解，很多业务都是“重承诺、轻兑现”，结果度过了郎情蜜意的蜜月期后，就开始剑拔弩张。当然我也不确定田威说得是真的，很多客户都是老油条，无中生有的本事是一套一套的。

“他妈的，你说翠城做得不好，是我的原因吗，NND，要不是我脾气，我真想扇这个王柏联两个耳光。你妈的，你一个厂家的经理，市场不好，你去怨代理商，你自己是吃屎的啊。”文明了不一会的田威开始原形毕露，屎尿都蹦了出来。

我笑了一下，早期很多发家的代理商，文化普遍不高，特别像田威这种，本身就是以一种见不得人的方式起家的，又没注意后天的修养，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王经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点点头，“对，对。”

“就是嘛。”看到我赞同他，田威愈发来了兴致，“你说这样的厂家业务，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出了问题，不从自身找原因，老找客户的毛病。翠城是做得不好，可做得不好，你厂家业务应该从自身找找问题，你老孙对翠城是不满意，可不满意你光不满意就行了吗，你要想办法解决对不对？你说，翠城本来就是芬芳啊、淑美啊、碧源村的大本营，对吧，你说你如果老百姓，你愿意买本土的品牌，还是愿意买外来的品牌。”不等我回答，田威继续说道：“不容置疑嘛，肯定是选择本土品牌嘛，你完美要想在翠城立足，要怎么办，你肯定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嘛，对不对？”

我看着田威没说话。

“你说对不对，王经理？”田威又问了一遍。

“对的，对的。”老实说，田威这一段话把我给打动了，我承认他说得是对，我也承认他有点把我给说服了，可是我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不能轻易被田威给带到沟里去。

“这番话，我和王柏联也说过，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田威问道。

“怎么回答？”

“他说，老孙说我的价格如果是最便宜，我的质量又是最好，支持又是最多，那我要你们这些人干吗，我直接雇几个老农民在路边摆摊得了。他妈的，你说这是人话吗？”田威把茶杯在桌子上狠狠一顿，茶都洒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我一看旁边的刘峰脸都白了，我笑了笑，“田总，别激动，别激动。”

“王经理，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是粗人，说话不注意，你谅解啊。”其实一直强调自己是个俗人或者粗人的人，其实通常都不是，通常都是比较有心机的，因为这种粗人，是不懂自我反省的，这就像一个人一直强调自己是流氓的人，更多是一种掩饰，为了达成某种可告人或者不可告人的目的。

“哎呀，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是粗人，没想到在这里找到和我志同道合的人了。”我打哈哈道。

田威没有搭理我，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倾诉中：“你说，你完美在滨海卖的好，不代表就在翠城卖的好，你个狗日的王柏联，天天和我说，哎呀，威哥啊，我们完美在那里这么好、那里那么好，你NND，你在哪里卖得好，关我屁事，你有本事把翠城搞好啊。你说你卖不动，是不是应该打打广告啊，很多老百姓一听完美，都说，没听过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牌子；好，人家把完美认定为杂牌，人家自然就认为你应该价格低点，对不？可你看你完美价格也高高在上，什么我们是一线品牌，我呸，狗屁的一线品牌，你们完美就他妈的，完全是不入流的三线杂牌。”

我脸有点挂不住了，你田威有再大的委屈，我好歹是厂家的经理，我又是第一次来，而且你又不是不和完美合作了，“田总，完美看来伤得你不轻啊。”

我这句话一下子引火上身。

“王经理，你这次过来，带了什么政策没有？”田威问道。

“比如？”我心里一惊，知道更大的暴风雨要来临了。

“对我以前的损失有没有什么补偿之类的？”田威开门见山。

“呵呵，田总需要什么的补偿？”其实在田威说话的时候，我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大脑却在急速开动，针对田威的每一句话，都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好好说一下。去年下半年我一个客户，想做一个门头，我就问王柏联可不可以做，王柏联一拍胸脯说，我先做，随后费用他报销。我傻乎乎做了，王柏联这就东推西推，说，田总啊，几千块钱的东西，还好意思和公司报。我操，几千块钱不是钱啊，NND，王经理，你说，做门头，是不是替你们完美宣传，那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广告啊，你说你自己要是去找人家，给人家做个门头，人家还不愿意呢，就是愿意，人家一年不知道要收你们多少广告费，你说是不？”

“是，是。”我点了点头。

“还有，今年你们完美一件产品在一个客户脸上起了化学反应，虽然发现得早，可是已经把人家的脸弄得黑乎乎的，当时那个业主威胁要曝光媒体。那时候又将近315了，完美本来在翠城的口碑就一般，你说要被媒体一曝光，我们还用做吗？你们那个狗日的王柏联反应也够快的，让我不惜代价马上解决，我倒是也傻，真的不惜代价了。我要给人家那个顾客换产品，人家死活不要了，必须退钱，而且我又给人家赔钱，好话说尽，人家才开恩赔了三千块的精神损失费。”

我心里一愣，产品起化学反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田威接着说，“好了，事情搞定后，他妈的，王柏联这脸翻得比翻书还快。说孙耀不承认产品会这样，妈的，不承认，你滚过来给我看一下，现在那产品还躺在我仓库呢。”

我有点无语，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完美确实有点过分了，但我奇怪的是，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公司早应该传得沸沸扬扬了，我怎么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还有。”田威一脸怒意：“上次有个……”

田威滔滔不绝，说了一件事又一件事。在田威的述说下，我感觉完美和王柏联简直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不死难以平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