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下肚,楚弘眼里溢出些醉意,说话也比不得方才清楚,开口舌头打着蝴蝶结:“皇叔,你送给朕的太平盛世,朕收下了。”
“朕收下了,可,朕还想听皇叔说句真话……”
我听了一会,再叹口气,心道还显什么灵,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脑子不好使,怪的上谁?记着柳彦清刚刚做官那时候,我每天与他抱怨最多的,便是皇帝的猜忌心有多么多么重。我同柳彦清如是讲:“这小皇帝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心里总觉着我是扮猪吃老虎。彦清呐,你晓得,虽说被他当高人防着,我挺荣幸的,可是,我,我也很委屈。”
当时柳彦清正在煮茶,听到这话手一抖,半晌忍着笑点头道:“的确苦了陛下要费心防你这个不中用的,只有一点,怎么能把你与猪相提并论?”
我悲愤道:“就是!虽说我脑子不怎么好使,可看起来不傻吧?怎么就是猪了?这,这简直是在侮辱我!”
柳彦清端了瓷杯斜我一眼,凉凉道:“错了,这是在侮辱猪……”
柳彦清说,把我与猪相提并论,绝对是在侮辱猪。当初我只道是他一天不挖苦我不舒坦,如今再想,我可不就是傻的厉害么?
这么些年过去,我以为楚弘至少会信我一点,却不料他从头至尾不肯信我,我与楚弘讲的句句都是真话,却不料在他看来,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真话。我就像个不尽职的家长——满心欢喜的给自家孩子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却从不问他是否想走。
说到底,楚弘弄死我的心是真的,哀悼我的心也是真的,左右都是真的,我和一个半大孩子计较什么?反不如随他去罢。
转身往回走的功夫,阎罗王跟在我身后斟酌着问:“星君,您不回凡间,是决心要回天上了么?”
我想了想,偏头看着阎罗王道:“劳烦……再问一句,柳彦清的寿数还有多少?”
见鬼,我怎么有脸问出这种问题?我是希望柳彦清长命百岁的,不,不止要长命百岁,而且要安乐无忧!可我若是真的这么想,又怎会问到他的寿数?
度厄啊度厄,你他娘的到底在盼着什么?!
这话问的时候不觉得如何,问出来我便后悔了,我必须承认自己挺卑鄙——我是真的害怕听到答案,无论是哪种答案。于是我连忙截住阎罗王的话头:“你忙去吧,我……我再等等。”
阎罗王深深看过我一眼,晃身跑了个没影,留我一个在忘川附近徘徊叹息。
一天两天,我站着等,五天六天,我蹲着等,第七第八第九天,我趴着等到昏昏欲睡。直等到第十天的时候,头顶忽的飘过个神色慌张的鬼差,一嗓子就把我给喊精神了。
鬼差喊:“判官!判官您快去看看吧!奈何桥那边儿有鬼闹事!有个自杀的新鬼说什么也不肯喝孟婆汤!灌都灌不下!!!”
新鬼,自杀,不喝孟婆汤。我掏掏耳朵,在心里将这几个关键词仔细念过几遍,蹭的一下子窜了起来,龙卷风似的拔腿就往奈何桥上跑。
但是很不幸的,我跑步的速度与距离奈何桥的米数做了反比,临到桥头,我差点没忍住往回折。
日子对,来路对,闹事的性子也对,这新鬼八成就是柳彦清。我跑这么快,过会见到他要说什么?难道要说真巧真巧彦清你也下来了?再者说,我现在恢复了本来面貌,与楚平半点不相似,就是见到了,他能认出我么?
认出来是惆怅,认不出更是惆怅,左右免不了一个离字。
我边琢磨边迈着小方步慢腾腾往桥头挪,老远见数不清的鬼魂站成一排,宽袍的短袖的长衫的马褂的应有尽有,其壮观场面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从这一众鬼魂中硬挤上桥,顾不得身后咒骂推搡,两步冲上去,一把扳住那闹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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