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鬼魂（1 / 1）

第44章鬼魂

两个月以后的一天，嘎子沟终于下起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下来。雪像烟一样轻，像银一样白，飘飘摇摇。

雪花刚落在地面上就逐渐融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一月初，陈默然披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终于从遥远的东北回到了家。

一路上，他牵着大青马拉着樱子，走走停停几乎走了两个多月。刚刚走过保定的时候樱子就病了，好像有些水土不服的样子，不住地恶心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身体也越来越弱，陈默然感到了心疼，在一家客店里住了几夜，想找个郎中帮她治疗，樱子却一把拦住了他，脸上有些娇羞，说道，不碍事，我的病自己最清楚，女人的事，你别管。默然无可奈何，只有把她扶上马继续赶路。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来到门前，陈默然四处看了看，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酸楚凄苦的感觉。当初离开时，陈家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一副繁荣熙攘的景象。如今却是大门紧闭门前冷落，几颗枯叶落尽的白杨依旧傲立着，萧瑟的北风卷起一片银白，用力甩向硕大的木门，发出乌拉乌拉的怪叫声，使这条本来就冷落的宽阔大街上增添了几分恐怖。陈默然顿了顿，终于抬手拍响了自家的大门。开门的正是满仓，当满仓看到默然的第一眼，一下就怔住了，嘴里喊了一声：“少东家”，随即疯了一般就转身冲进了堂屋，急急忙忙去向陈太云报信。陈太云满含热泪扑了出来，鞋也没来得及穿。然后父子二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满仓在一旁劝了很久，父子二人才止住哭声，默然连忙向父亲介绍樱子，说是自己在东北给他捡回来的儿媳妇，陈太云满面欢喜口里连连说好。樱子很懂事，冲陈太云敬了个礼，喊了声伯伯好。默然抬手碰了她一下，小声说，应该叫爹才对。樱子羞红了脸，咕嘟一句，人家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

夜深的时候，樱子早早就睡了，连日的劳累已经把她折磨得疲惫不堪。陈默然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却显得心事重重，他并没有因为再次回到家乡而兴奋不已，反而家里熟悉的一切让他想起了小翠，也让他想起了春凤。他来到小翠跳进的那口水井前，在井台上坐了下来，坐了很久，任凭冰冷的雪花灌满了衣领，任凭刺骨的寒风用力撕拽着脸颊，始终一动不动。小翠的死至今在他的心里是一种难以愈合的伤痛，可惜，所有的一切已经再也无法重新挽回了。如若她在天有灵的话，真想对她说一句，我想你！

来到自己的房间，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抬手点亮了灯，然后默默地坐在土炕前，屋子里的一切依然那么熟悉，处处一尘不染。这是他和春凤一起睡过的土炕，在这里，他和她一起嬉笑，一起缠绵，一起讲故事，上面好像还留着着春凤淡淡的香，但是转眼之间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将永远也看不到她了。想到这里，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趴在被子上嘤嘤地哭了。

第二天，嘎子沟传出一个另所有人精神振奋的消息。陈家的二少爷陈默然，从东北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美女。一时间人声鼎沸，几天不到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县城。每当人们提起嘎子沟，不由自主地就会提起陈家，陈家一向都是嘎子沟人的骄傲，嘎子沟因为有了陈家而声名远播。大家猜测，这次陈默然的回归，将再一次掀起华北商业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嘎子沟也将重新塑造解放以后的再一次辉煌。而陈太云的脑袋却比任何人都清醒，原因很简单，他不想把自己积攒隐藏的钱全部拿出来，重新投入到商业上去，也不想让默然像自己那样，整日为了钱跟别人勾心斗角。目前局势太乱，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商战中崭露头角。的政策他还没有弄明白，听说他们斗地主打土豪，越是有钱人越是遭殃。碰不到何时的机会，他宁可让那些钱躺在水井里睡觉，也不会让它打了水漂被别人给分了去，更加不想让全家背上一个土豪劣绅的坏名声。现在的他，可是个十足的贫农。

三天之内，陈默然拜访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包括潘寨村自己的姥姥家，包括一向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的何三姑家，最后又到春凤的娘家看了看，丁秀才长吁短叹接待了他，只怪自己闺女没福气，享不了陈家的福，也没有为陈家留下一男半女，陈默然为了给闺女报仇，手刃了六个日本兵，也算是对得起春凤了，心里没有留下什么遗憾，春凤的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最后竟然苦劝默然，最好再娶一房媳妇，也好为陈家延续香火。陈默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从丁秀才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刚刚走进家门却发现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满仓两腿哆嗦浑身打颤，父亲陈太云双眼发直抬手指着井台，樱子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的猫，吓得嘴唇发青不住发抖。陈默然大吃一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樱子像看到救星一样，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口中喃喃自语：“鬼，有鬼！”陈太云惊魂未定，冲默然低声说道：“我们都看见了，井台上刚才有人，穿着红色的衣服，一闪就不见了。小翠，的确是小翠又回来了！”

一家人的恐惧让陈默然迷惑不解，他不知道刚才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父亲惊慌失措的眼神里他相信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满仓抬手摸了摸碰碰乱跳的胸口，终于喘过气来，气喘吁吁说道：“当初，我看到少奶奶的确断气了，脸色都青了，他被牛车拉回去时候一直都没有醒，不可能啊，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陈太云顿了顿说道：“说不定让那王半仙给说中了，小翠可能真的没死！”

陈默然心里忽的一震，一种雨过天晴的通透感觉从胸膛里豁然而出。难道小翠真的没有死？

樱子继续蜷缩在她的怀里，怯怯问道:“如果小翠姐姐真的没有死，你打算怎么办？”

陈默然一字一句毫不迟疑：“把她拉回来，拜堂成亲！”

樱子咬了下嘴唇，继续问道：“那么我呢？”

陈默然说：“一起成亲！”

樱子没有继续追问，却转过了头去，谁也没有发现，她的鬓角上已经流下了两滴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