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车站到乡下祖屋的土地不是水泥地,而是黄土地,每到下雨,地面一片泥泞,大大小小的沟壑聚集污水,再有车轮滚过,水花四溅,一压一道轴痕。许多车辆压出许多轴痕,再加上无数重叠的脚印,泥泥泞泞,让人不知如何淌过。
这里的人好像也不太爱在家中洗澡。
这里有许多温泉,几乎每隔两三条街就会盖个澡堂,在晴天的黄昏时候,三三两两的人提着塑料桶,带着毛巾,往澡堂中走去,在一个大池子里头洗澡。
许嘉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澡堂中洗澡,颇感好奇。
他只穿个小裤衩,在下水之前先用手摸了摸温泉水。
嗯……硫磺味有点重,水比日常的洗澡水更烫,除此之外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太大的区别。
正当许嘉年觉得可以将双脚探入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许爸爸突然将饱浸热水的毛巾打在许嘉年背上,重重一声“啪”!
滚烫的感觉一下从背脊蹿上脑海,许嘉年沉稳地咬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向前猛然一扑,脱离袭击!然而当他双脚落水,稳稳站立在池子中时,突然,浸没温泉水的双足火烧火燎!
这回他忍不住了,一边嗷嗷叫一边猛地蹦回池子旁边,就这短短的瞬间,他的双脚跟过了滚水的虾子一样红,还有密密的针刺感觉传来!
旁边,很多人和许爸爸一同哈哈大笑。许爸爸惬意地泡着脚,高声说:“别怕烫,快坐下来将脚泡进去,你的皮怎么跟小女孩一样嫩啊?”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许嘉年就不明白了,怕烫和小女孩是靠什么逻辑联系上去的!
奶奶的七十大寿在许嘉年到达乡下的第一个周末举行。
那天天还蒙蒙亮,轻薄的晨雾正像纱似笼罩着小镇,睡在二楼的许嘉年已经被来往的人声和鸡鸭惊慌的“咯咯”声给吵醒了。
他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滚过一圈,将缠绕在身上的毛巾滚开来,视线正对上床头的窗户,窗户上,手掌那么大螳螂冷冷同他对视,片刻后,一振翅,走了。
许嘉年扒了扒头发,再打个哈欠,将残余的那点困意挥去之后,用手肘撑起身体,向窗户外边看去。
浅蓝色的清晨中,人影来回。
他的奶奶,一个伯伯,还有两个姑姑,如今全都住在这栋四层楼房之中。这栋位于乡下的小洋楼占地颇广,楼前的平地有个篮球场那么大,小楼同样建得宽宽胖胖,一层有五六个房间。
许嘉年分到的房间虽然不太大,但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窗户外头就是阳台,阳台底下就是厨房,还有个能上下直通的楼梯。唯二的毛病,一个是阳台上种了太多花,姹紫嫣红的花朵让他的屋子里蜂蝶不断,从住进来开始直到现在,不完全统计,已经在自己屋子里发现了三只粉蝶,一只大黑蝶,两只大黄蜂,两只小蜜蜂,蜂蝶正忙啊!另一个就是这地方距离厨房太近,声音太响……还有一点小小的血腥。
许嘉年又从窗户中看见了一只鸡被割脖子。抹鸡脖子的是他的伯伯,这位中年男人袒胸露背,就穿条沙滩裤,一手抓鸡,一手持刀,静若沉渊似将手中刀往下一抹,刀过,光过,鸡就瘫在血泊中只能抽搐了。
接着,伯伯突然朝许嘉年这方向扭头,看见了趴在窗户前的许嘉年,咧嘴一笑。
许嘉年顿时缩头,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凉。
他快手快脚的换好了衣服,一溜儿跑到楼下去,见几个陌生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正将圆圆的桌子板一块块向外头滚去,少说也有一二十块。自桌子板的间隙中穿过,厨房已经遥遥在望,他的妈妈,两个姑姑,此刻都在厨房之中。
妈妈正忙着烧火,浓烟从灶中滚滚而出,但仿佛没见什么火焰,她正被烟呛得直咳嗽,就这还能注意到许嘉年,叫道:“你来厨房干什么?去陪你奶奶看电视说话去,昨天我教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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