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慢慢松懈了下来。这条街道尽管荒凉,可它所有的阳光、空气、畅通的路径都与牢内如此不同。我想,也许是这几十天的生活让我变得多疑了,我该放松一下,同林西好好聊聊。
“那顶罪的人想要的是什么?”我说,“我很难想象——”
“我许诺帮他达成愿望,”林西低了头,交叠起自己的手指,“你或许不明白,维,人总会有自己渴望的东西——那可是一个非常痴心的愿望。”
他同我坐了半天,我将他带给我的水都喝光了。他在兜里摸索着什么,递给我一册薄薄的本子。我翻开它,里面是证件的格式,纸上有着我不认识的印信。
“现在红皮车已经不售票了。”林西说,“你拿着它,就可以登上你想坐的那班车。”
“为什么把它给我?”我将它翻来覆去,感到有些困惑,“你替我找了人顶罪,瞒过了主教耳目,又让我免于巡逻卫的搜捕——你这么做,大部分人都不会乐意的。且不论我偷没偷过浦国的东西——你分明自己都说我骗过你很多回……”
他脸上忽然显出一些单薄的忿怒,像是气急——但我并不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我管你是什么呢!我管你是间谍、惯骗、小偷还是和救赎会那些人一样的刽子手。”他颇为孩子气地说道,“你替我挡过一回巡逻卫,我也替你挡下一回。”
他站了起来,凝视着我,我也站起来。
“我知道了。”我温声对他说,伸出我的手。“等到我们下次见面时,你就叫我维森特吧。”
我在与他分别时嘱托他帮我看顾几眼凡考夫家的小艾米莉,之后找到了埋藏黑匣子的那个地方,将它从深处掘了出来。我在次日拿着林西给我的证件,顺利通过了守卫和检票员的检验,登上了去往歌伦度南方向的红皮车。
这红皮车一共有正反两趟,我上车的时候,对面那辆红皮车正在慢悠悠的进站。我好像是头一回在荒凉的城郊看见那么多人,他们都在几步以外聚集着,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似乎是在围绕着更远处的一个高柱。那柱子远远越过了那些人的头顶,柱体燃烧着一蓬巨大而明亮的火光。
我身处的这一趟红皮车闭合起车门,“吱呜”地响了一声,我能感到这红皮车的车轮正在下方缓慢滚动起来。另一辆车的乘客大约已经尽数下车了。我透过窗子,忽然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一头金红的头发压在一顶灰色帽子下,可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在所有拎着箱子、缓步前行的乘客里,那人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什么也没有拿,飞一般地奔跑着,大衣的两角被风刮到了身后。
我这辆红皮车还在缓慢启动着,我便看到那人一头扎进那黑压压的人群,拨开一个又一个,朝中心的地方挤去。但那里的人们站得密集,他前进得十分缓慢。我看他挥了挥手,像是想要做什么,但最后仅仅是抓下了那顶帽子,向着那火光的方向仰起了头。
他在那一刻便骤然不动了,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这红皮列车的速度终于在此刻升起来了,它这一回的启动带来一袭劲风。我最后一次朝浦国的城墙内侧瞟了一眼——那边许多人的帽子都被这阵风带离了头顶,其余的人干脆借风摘下了帽子,欢呼着将它们抛向天空。在这一片混乱的欢腾里,唯有一片向后飘扬的金红色头发最为显眼。它的主人一动不动,那顶灰色的帽子被他捏在手里,像是将举而未举,凝固在了那方寸之地的时间当中。
我听着清脆的车铃响起,在座位上闭合了眼睛,打算在这长长的路途里先睡上一觉。我大概睡了四五个小时,直到外面看上去已经进入傍晚。我把目光投向窗外,试图辨认出车走到了什么地方。我身后坐的人此时也醒着,他们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到我这里来。
“终于抓住了那个间谍,”说话那人粗嘎地笑了两声,“这回我能安心睡上一觉了。要我说,确实该给歌伦度南一点教训了——他们总以为自己像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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