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仿佛连续不断的幕布,将灵堂内与灵堂外阻隔开来,划分成两个世界。而康宁蒙正踩在这两个世界的分界点,何去何从,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又没带伞?”古柏的声音醇厚依旧,在他耳侧响起,“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康宁蒙习惯性地往声源处望去。
古柏待他如同平常那样,从不声色俱厉,也不生气,温温和和,就好似完全不把他那次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
康宁蒙内心挣扎要不要就顺着古柏铺好的台阶下的时候,叶灵运插了话。
叶灵运总是在不该插话的时候硬要挤进来体现自己的存在感,他把手搭在康宁蒙肩上,亲昵非常,“不牢太傅费心,我也带了伞,会把送蒙蒙回去的。”
古柏是那种即使不高兴,也很少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他笑道,仅说了一句,“这样也好。”便离开。
这胸襟,这肚量,这份忍耐力,怎能不叫人佩服?叶灵运边感慨边撑开自己的伞,然后发现自己的伞像是被虫蛀开了一个大洞,康宁蒙巧合能从那个大洞里瞧见古柏消失在雨中的背影。
康宁蒙看看雨,担忧道,“主上,你说我现在还有机会把太傅叫回来吗?”
叶灵运收起伞,也看了看雨,答道,“依我看,并没有。”
康宁蒙与叶灵运两人加上一把破伞老老实实躲在屋檐下躲雨,虽然此举并非两人所愿。
灵堂里哭声渐息,却因为雨点急促下落发出声响的关系,没让人感觉到死寂。
“鲁大夫有没有告诉你那刀锋上沾的是什么毒?”叶灵运突然问道。
康宁蒙沉吟,“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毒药,无需你口服或者涂抹在伤口处。即使你四肢健全,只要碰触到它,就会中毒,若抢救不及时或者触及伤口,则药石罔医必死无疑。
而谢无涯根本买不起这类珍贵毒药。
要知道谢无涯一家上下连给他父亲买一口好棺材的钱都凑不到。最后还是靠谢无涯的妹妹与城西一富家公子订下婚约,许诺给那个公子哥做妾,拿了男方的礼金来补这买棺材的钱。
若是有钱,谁会拿礼金去买棺材自找晦气?
更重要的是,谢无涯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把刀上涂抹过剧毒。
谢无涯知道康宁蒙中毒时茫然张慌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今日过府吊唁的人里,必有心怀鬼胎者。”康宁蒙笃定,“不过他们演技实在一流,一个比一个悲痛欲绝。”
叶灵运伸手去摸斜飞入檐的细雨,细雨的凉意在他指尖化开,虽然不是冬天,但也冰冷刺骨,“人活在世,哪个不是在演戏。”只不过有些人能演自己罢了。
康宁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叶灵运意味深长的话。但他清楚,叶灵运的话自己反驳不了。
两人都不再言语,沉默异常,站在同一个屋檐下,等着同一方天空的雨停。
伞虽然破了一个洞,但还是被叶灵运握在手里。因为它补上那个窟窿后,还可以用。
这场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停,康宁蒙由站到蹲,双腿酸软,再过一会儿或许就准备盘腿坐到地上。
叶灵运打了个哈欠,倚靠着门,对康宁蒙道,“蒙蒙,你家主上先睡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叫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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