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轮转千年,又一次长达百年的乱纪之夜,悄然降临。
我于厉瞿山中修成魔身,能不惧魔气瘴疫,彼时数百年间,我以自身魔气染化族民,使得吾族之人皆成半魔之身,对魔瘴的耐受能力大有进益。饶是如此,面对如此之长的暗夜侵蚀,吾族中人,仍是力不从心。
长久的休眠绝非万全之策,幸而在彼之前,我从残存于古籍之中的祈天阵寻得灵感,耗费数百年月,勾勒出可以开辟天日的祈天神阵。以吾之神魄驱使,拨动极星轨迹,至少可保得此界数千年的昼夜恒定。
然而,除我之外,还需一人自愿以元魄献祭,方能催动此阵。
多番论证探究之下,吾族之中,能够堪此重任而不致殒命者,唯天清与云初二人。
即便如此,亦不能保证万全,若是云初献祭,其生还的概率不足五成,然而以天清的修为,献祭之后,至少有七成胜算可以全身而退。
那夜祈天台上,我刻下最后一道符文,仰望着衰颓的天地山色,良久无言。
天清迟迟未有现身,云初交顾颇久,与我道:“实在不行,不若还是臣下来行此事?”
彼年风荷已与世长辞,天清仍是喜欢往云逸城的故居跑。那是我惟一一次去云逸城捉他回来,一路上他与我生闷气,我也懒得理会。及至上了祈天台,我当着十二长老的面,对他道:你身为储尊,受吾族人供奉,方能成今日之修为,为师今生只强求你这一次,此次祭祀过后,你是去是留,为师绝不勉强,且始终留得师徒名分。然而今日,你若不想即刻被为师逐出门墙,治你叛族之罪,祈天一祭,你必须勉力为之。
他终是耷拉了脑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云初,点了点头。
整个施阵的过程里,我宁愿置己身于万险,亦全力保他无虞。未想他竟于最最紧要之时,再度生了退却之心,趁我不意踏出所在阵眼,只此半步,却令他自绝最后的生路。
祈天祭勉力得成,而他,亦已魂魄消散,只记得临终之前,他倒进我的怀里,如此吟语:“师父,清儿,真的不想做储尊,这下,你们总不会再逼清儿了,对么……”
☆、【天昶篇】十五
十五
天清的死,在我心里种下了浓厚的阴霾。
乃至于彼时以后,纵使各城城主与长老齐齐逼宫,我始终坚壁自守,宁死不从。一场拉锯战持续了七千多年,吾族族民由八千之众繁衍至近十万,六城城主与长老也已换了个遍,我的门墙之内,仍是空空如也。
彷徨与失意,成了一枚难以解开的枷锁,甸甸地压在心头。那时的我总觉着,或许,我确实不适合“师父”这样的角色。也或许,尊主这份啖之乏味的苦差,就当由我操持到天荒地老。
天清去后未久,云初不辞而别,我竟就此沦落到惸独鳏寡的境地,每至星朗天阔,总当触景生情,一觞浊酒,一枚紫毫,笔力所及,竟都带着几许伤风悲秋。
此等窘境,久续难消,直到三千七百九十二年前的那日,我与晗儿,在凌霞城的河畔柳下,匆匆邂逅。
彼时的数月之间,我小居凌霞城中,指导族城祭司加固护城阵法。难得半日余暇,又见极星高照,我化作一幅青衣小生模样,在凌霞城中信步闲游。
凌霞城与别的族城,最大的不同,莫过于其间建筑,大都并非如曜忝殿那般由阵法幻化而得,而是货真价实的砖石砌筑,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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