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砌牌。
陈非听出来她有点心不在焉了:“我知,家姐你帮我同姐夫讲声春节快乐。”
“好啊,我会同佢讲。”陈蕾一口答应。
挂掉电话,陈非保持着那个站在窗边的姿势,窗户有点反光,整个客厅清楚地映在玻璃上,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空洞,像他此刻的内心,因为麻木了,所以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空洞。
陈非很明白,大姐打电话给自己,不过是例行公事,她心里并不真正在乎自己有没有回去。这也不怪她,他们两个虽然只差两岁,却从小不太亲近。
陈非是父亲那个社交圈里的异类,从小品学兼优,初中考入深圳外国语学校,之后保送本校高中,再考上重点大学、再出国留学,求学之路可谓一帆风顺;陈蕾比较“正常”,一看到书就头痛,对生意的兴趣远远大过课堂,混到18岁高中毕业就开始跟在父亲身边做事了。
两个人从小个性不同、生活方式和朋友圈也都不同,陈非又住在深圳,少年时代就没有太多的交流。后来陈非北上读大学,只有每年寒暑假才回家,而陈蕾在21岁那年就结了婚,22岁生第一个小孩,生活重心理所当然也跟着转移,姐弟两个就更加没有机会亲近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陈非跟家里闹到这么僵的时候,只有陈蕾还能毫无芥蒂地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陈非有时候很羡慕大姐的个性,简简单单、不考虑太多、什么样的日子都能没心没肺地过。
苏东坡曾云:“人生识字忧患始。”陈非以前不懂,这几年跟父亲因为公事私事摩擦不断,自己既要考虑大局又要顾虑父亲的心情,在理智和感情之间左右为难,心力交瘁,他既没有办法像父亲那样,老子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理直气壮、咄咄逼人;他也没办法像陈蕾那样,随便你怎么样,只要不危害到我的利益我就无所谓。
是他太贪心吗?既想要皆大欢喜,又想要无愧于心,结果却是把自己弄得疲惫而狼狈。还是人和人之间的互相理解真的这么难?
陈非把头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不愉快的往事如潮水涌来。他挫败地闭上了眼睛——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EQ不够高,既无法左右逢源,又不敢当断则断,拖到最后,还是把事情弄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除夕夜,团圆夜。京城平时最热闹商业区今晚格外的冷清,往日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商场全部都关着门,透过擦得蹭亮的大片落地玻璃窗,商场里辉煌的灯光映照下,那些缤纷的装饰贴纸,非但不显喜庆,反而显出几分曲终人散的落寞来。
这个夜晚,真正的热闹都是关着门进行的。晚饭过后,小区里许多人家里都传出相同的电视声音——春节联欢晚会是许多中国人春节夜晚的一个重要部分,连同那种“团聚”的感觉,成为所有人的过年记忆里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再无趣再官方,大多数人也都是愿意应景看一看的。
当然,例外总是有的,比如像陈非这样无家可归的人。换了新的号码,手机不会像往年那样,一到逢年过节就叮叮叮响个不停,这让他觉得清静。他始终觉得贺年短信是一种资源浪费,毫无诚意,徒增喧嚣,以往他交际多不能免俗,如今终于清净一点了。
完全与世隔绝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是社交圈大小的差别而已。威扬的同事发了拜年短信过来,因为数量少,陈非逐条认真看了,许是心情转变的缘故,现在看起来,有几条还真的挺有创意的。他乐呵呵地一一简单回复:春节快乐!想了想,给赵紫灵也发了一条。
晚饭过后,他给梓君和其他几个要好的朋友打了电话问候,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拨通父亲的电话,两父子为公司的事吵了这么多年,隔阂早已深如海沟,虽然陈非现在离开了,跟父亲之间,毕竟再也回不到多年以前单纯的父子关系。
简短问候了父亲的起居健康,给他拜了年,竟再无话可说。父亲那边也是沉默,过了很久,说了一句:“你自己捡的路,自己好好行,唔再讲我绑着你。”那口气,好像陈非抛弃了危难之中的家业,自己去京城另辟天地似的。
翻涌上来的那种熟悉的压抑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陈非尽力压下情绪,握着话筒的手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父亲从来没有理解过他。当年父亲外遇的事情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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