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后面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后来DB又刊了两次陈非的乐评,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们开始主动联系陈非,请他针对某些专辑写乐评。
DB杂志有一个reviews的专栏,每个月会刊出二三十张专辑的评论,这些专辑五花八门、年代不限。新锐乐手的第一张作品也有,耳熟能详的大师经典也有;当月新出热卖的也有,六七十年代至今长盛不衰的也有。
DB杂志也有几位专栏写手,每个月每人随机分三四张作品,文字短长随意,基本都在三四百字之间,当然,若是乐评人兴之所至并能言之有物,写个上千字也不是不可以,至于最后选择哪些评论刊出,则取决于编辑们的品味和选择。
他们希望陈非能够成为他们的专栏评论之一,这样的邀约对当时刚分手的陈非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救赎。他迫切需要做点别的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的话,他真怕他会忍不住把他所有的痛苦迁怒到别的人和事上面,而他知道那是不对的,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他不该怪任何人。
这种半契约性质的合作关系,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一头扎进音乐的世界里。
而那的确很有效。
或许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如果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是顾靖扬,那他最爱的东西,是音乐。
他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
小时候不敢承认,因为身上肩负着家族的希望、父亲的骄傲,他几乎从不曾想过他最想做的事情会否有可能跟商业无关,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就是他要做的事。在初显天分就被迫放弃的时候是如此;在大学的时候是如此;在离开美国的时候,亦如此。
长大以后就更不敢承认了,他已经比他的同龄人落后了那么多,而那些从小就走在音乐道路上的同龄人,有多少已经被时间无情淘汰,又有多少虽未被淘汰却在苦苦挣扎?他真的还来得及吗?一头扎进去,真的不会后悔吗?
或许,人都是只有在彻底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能真正明白那对自己的意义。
DB的肯定激发了陈非对音乐的所有热情,精神上的困顿则加深了这种热情。他几乎是把音乐作为他的救命稻草一般,除了工作,他把所有个人的时间全部给了音乐,不停地学习、不停地练琴、不停地听音乐、不停地拆曲子写分析。
杂志社发来的曲目名单他听,名单之外的作品他也听。别人听完写个三四百字的评论,他不仅写评论,还把其中感兴趣的曲子拿出来自己打谱、分析、即兴改编。他的琴房里迅速累积起了一摞又一摞手写的乐谱,在每个无法入睡的夜晚,他把所有的思念都倾泻在音乐里。
而这一次,DB发过来的曲目里,就包含了这一张conversationswithmyself。
当年,这张专辑是陈非爱上BillEvans的契机,在这张专辑里,钢琴家展现了他绝佳的技巧和复杂的乐思,三首曲子overdubbed在一起,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却又是前所未有的创新。
伟大的音乐作品,永远不会只停留在听众的记忆里,它们会随着听众的成长而从容展开它们丰富的内涵。当年的陈非听得懂作品中巧妙而新锐的技巧,但是现在,陈非却听懂了那琴声中失去知己的悲痛和孤独。
或许他应该直接跳过这一张的,陈非想着,一边想,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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