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他生生烧到39度,思维浑浊如泥,讲过的话一出口就忘,这么浑浑噩噩回忆了半天,猛然被贺致远一声叫醒:“到你了。”
“啊?”
颂然晃了晃胀痛的脑袋。
贺致远说:“广播刚才叫到你了,你先去打退烧针,等会儿给我回电。”
“哦,好……我去打针……”
被人戳穿到这个地步,颂然已经没脸再掩饰,反正也不存在什么掩饰的余地。护士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喊他名字,他站起来,临进去前说:“贺先生,布布不是一个人在家的,我出来前拜托了林卉……她说,她会代我照顾布布……”
贺致远打断他:“先去打针。”
“……嗯。”
颂然胡乱抹了一把脸,指缝里有温热的泪液。他太窘迫,也太难堪,负面情绪让身体的痛苦翻倍滋长,忍不住湿了眼眶。
屁股上挨一针,几分钟的事,转眼就结束了。
颂然捂着羽绒服倚在走廊上,体内一阵冷一阵热,冷起来关节发颤,热起来鬓角全是浮汗。他不敢给贺致远回电,攥着手机,力道之大似要把屏幕捏碎。但在别人眼中,他孱弱得连手机都握不住,虚虚拢在指间,随时都像会滑下去。
摇摆了许久,最终还是贺致远主动打过来。
除了每晚惯例的爱心问候,这是贺致远打给颂然的第三通私人电话,他本该欣喜若狂,翻开小账本,扎上最后一个勾。可现在,他连接都不敢接。
他怕被贺致远质问,为什么明明问过了父母,还是会得水痘。
该怎么回答?
就说迄今为止一直在撒谎,其实,他是个谁也不要的孩子吗?
这样被人当面戳穿的难堪场景,他再也不愿经历了。
小学时代,颂然没有人接送放学,同班的大孩子总爱欺凌他,笑话他没爹没娘,他就逞强说爸爸妈妈都在远方做生意,把前因后果编得有板有眼。为了维护这个谎言,他放学不敢直接回福利院,而是往反方向走,绕一个错综复杂的大圈子,游荡到天黑才回去。班里的小霸王被唬住了,他才从欺凌中逃脱。
后来的某一天,他被老师叫到讲台前,收到了一枝花,还有一只迷你小蛋糕。
老师用温暖的语调说,颂然是咱们班里最特殊的孩子,他是一个孤儿,生活在“希望之家”,可他坚强又乐观,从不抱怨命运。今天他过生日,同学们一起来唱生日快乐歌,送给他一份真诚的祝福。
于是,在那首曲调参差不齐的生日快乐歌里,颂然绕行了几个月的漫漫长路成了白费力气,他精心维护的那点可怜的尊严……也猝不及防地化为了泡影。
从此以后,颂然再也不肯过生日。
他想不明白,孤儿的身份为何会像一个不算污点的污点,人人都知道被父母抛弃不是孩子的错,这个身份却依然显得“不光彩”。他尽量避免与旁人谈及过去,即使谈及,也会刻意模糊细节,虚构一个“大家庭”的箩筐,说家里有一大群弟弟妹妹。
半真半假,自己心安,也免去他人怜悯。
他对贺先生用了相同的说辞,本该相安无事,却不料布布突发一场水痘,引起连锁效应,戳破了他的谎言。
颂然感到束手无措,仿佛当年他茫然地站在讲台前,听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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