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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邵立朝未及百年。换言之,哀太子也好、尉迟玠也罢,虽都已是三代以前的人物,但仔细算算,其实也不过是八、九十年前的事。

尉迟玠终归是声名赫赫、战功彪炳的开国功臣,就算卸了兵权自请归隐,太祖能否放心仍是两回事。故柳行雁虽没恰到好处地做一个刚好记起来的梦,可调阅当年记档的情报后,二人还是顺利找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记录里,哀太子的死讯对外传出,是那年冬至前后的事,正在尉迟玠平乱回朝之后;但杨言辉的“记忆”里,他饮下那杯鸩酒,却是在尉迟玠出征当日、在那年的端午之前。

他真正离世的时候,其实还未满十七。

但过去的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曾经的小太子原就是心思通透的人;这一世又得偿所愿,不光游遍大江南北、见到了各式各样的自然风光、风土民情,更有一心顾念他的舅舅和祖父,和将他放在心尖上百般护着的柳行雁……与此相比,他那笼中鸟一般的前生确实没什么好留念的。故少年心中虽仍有心结未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几丝怨气,却已悄然散去了大半。

可本人不计较、不介怀是一回事,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在不在意又是另一回事。

柳行雁仍是柳行雁,是那个从小被作为暗卫培养、灌输了满脑子忠君思想的柳行雁。即使他已经察觉了自身所受的桎梏、也一点一点从中挣脱了出,但有些已视作当然的念头,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比如作为一个大邵子民对太祖的崇敬。

他是见惯政治权谋的,知道“成大事不拘小节”的道理,即便太祖稳定天下的过程少不了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也从未觉得不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以不在意太祖对“宁国公”的防备,却无法不在意哀太子的死。只要一想到他的言辉──或者该说“延梓”──不到十七便丢了性命,还密不发丧、被人生生将死讯瞒了半年之久,就算他并未“觉醒”属于尉迟玠的记忆,仍不免对曾经景仰的太祖生出了几分不满。

更别提曾经的魇境里,哀太子原来的坟茔……竟只是那样一处荒僻简陋的土丘。

在他知道言辉的“身分”之前,他于此心痛归心痛,却也无处怪责;可如今既知了少年身分、知道哀太子是太祖赐死的,那过分简陋的坟茔,便很难不让人冒火了。

──哀太子是正正经经的前朝正朔,又素有贤名,太祖就算不想为他浪费国帑,总也能在前朝皇陵处找个合适的地方将人收葬。可太祖一方面假惺惺地要为他追谥“诚帝”,一方面又轻贱他的后事,如此作为,又岂是“虚伪”二字能够形容的?

柳行雁是真真为此气闷了好几日,更对自个儿“一心以邵氏为正统”的观念生出了几分质疑。好在没等这些不满继续积累,察觉他反常的少年便已问清事由,哭笑不得地给出了解释。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杨言辉说,“我并不以身负玉氏血脉为傲,也不想入皇陵。事实上,我恨不得离皇宫、离京城离得远远的,不想死后还被困在那个笼子里……”

“……那密不发丧呢?”男人心情复杂地问,心中已隐隐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少年微微苦笑,道:

“也是我自个儿的要求──很矛盾对吧?明明认定了‘尉迟大哥不在乎我’,却还是想瞒着他这事,不想他因此难受。”

顿了顿,杨言辉又道:“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不知道我死了,只以为我在哪处逍遥自在地活着……无奈身分使然,但凡他问起,这事儿都瞒不过去。”

“别说死。”柳行雁忍不住皱眉,“人好端端地在这儿,说什么──”

不论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他都很难说得出口。好在少年知他心意,也没多加辩解,只有些歉然地笑了笑:

“一时失言,别往心里去──正像你说的,我好端端地在这儿呢。”

“嗯。”

男人这才缓下脸色,将话拉回了正题:“不说真实情况如何,单单明面上,‘哀太子’终究还是葬入了前朝皇陵。从朝廷的记录来看,哀太子下葬之日,也正巧是‘他’离开京城之时。之后半年间,他且走且停,兜圈子到了不少地方……我取了舆图大致标记出路线,得出了这么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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